但实在太晚了,我租住的地方偏,回去时要走过很长一段又窄又黑的小巷子,偶尔会有抢包或者醉酒的人出没。
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只得鼓起勇气,说服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踟蹰地跟在老板身后。
刚要上车就被人拉住,正是邸恒。
他看了老板一眼,顺势牵住我的手,“我都等你一晚上了,还没消气吗?”
老板眯起眼睛,“小姚,这是你男朋友?”
我怔然张大嘴,感觉手被用力掐了一下,“嗯……是的。”
老板没再说什么,驾车扬长而去。
我站在空无人烟的街道,嗅着不断传来的浓烈酒气,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这才真正是一个喝了酒的陌生人,还年轻力壮,不比有色心没色胆的老板更可怕吗?
后背不由地冒出一层冷汗,大脑迟钝地思考着脱身的办法。
下一秒,手就被丢开了,准确地说是,甩,力道之大甚至扯痛了我的皮肉。
邸恒皱着眉,眼底是压抑的烦躁,还有浓重的疲惫和委屈。
“你在怕我?我看上去不像好人吗?就因为我没有华服和豪车,不再是人人追捧的公子哥?”
“我只是不想按照他们的安排活一辈子,我只想要自由,想要一丝喘息的空间,也有错吗?”
“为什么人人都在劝我,好像我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又愚蠢至极的决定?”
邸恒一脚踢开路边的空易拉罐,大口喘息着,脚步踉跄间就要向后倒去。
我上前一步扶住他,被他反手握紧,感觉到他指尖竟在微微颤抖,半晌才平息下来。
“刚才我去后巷吐,听到你老板跟人打电话,说今晚就要把你办了,再偷拍下视频,逼你和他的朋友们……”
我倒吸一口冷气,庆幸过后涌上巨大的愤恨和难堪,生生逼出泪来。
“你如果想要报警,我可以帮你作证。但他肯定不会承认,且并未实施行动,应该也没什么办法惩治他……”
“算了,就当被狗……舔了一下,恶心得我还能省下三天饭钱呢!”
邸恒似乎低笑了声,“你心态还挺好。”
“对啊,人都应该为明天而活,不是为逝去的五分钟。”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沉默片刻,提出送我回家,步行。
因为我很穷,舍不得打车,他更是身无分文,一部手机倒是最新款,屏幕却四分五裂。
也是因此,我才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和我一样穷困潦倒,都是没有家庭和归宿的孤独游魂。
同类就该彼此作伴,彼此温暖。
那天之后,我换了一家奶茶店上班,邸恒去家具城做送货安装的工作,暂时住进了我租的房子。
逼仄简陋的一室,连个沙发都没有,他就将两把木椅子拼起来睡,在屋子中间挂了个帘子隔开我的床。
第一个月工资发了以后,他买了一个简易的行军床,付给我一半的房租和伙食费。
我们就这样搭伙过起了日子,我也再没有独自走过夜路。
后来我投的简历被录取,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做业务,首周基本都在外头做市场调查。
偶然碰到了去送货的邸恒,他买了奶茶让我坐在路边休息,代替我跑去给路人发问卷。
看得出生疏,明显不擅长讨好,却还是努力撑着笑脸,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相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