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们递来的文件厚厚一沓,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都严丝合缝的将小雨的死包裹成了一场医疗意外。陈明远本人也来了。他站在几步开外,一身裁剪完美的黑色西装,脸上也带着“悲痛”与“歉意”。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重感“张先生,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深表歉意。本想挽救一条生命,不想天有不测风云……”他把一切都推给了虚无缥缈的“天意”。用“后续安葬、抚恤金集团一力承担”这样的承诺来堵住我的嘴。“李主任呢?怎么没有看到他?”我的声音沙哑的像砂纸在墙壁上摩擦,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幻想。陈明远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深邃的看不到底。“李主任还有点别的事情,目前不在医院里。”他的语气十分温和,还带着一丝安抚,“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帮您解决。还望节哀,保重身体。”解决?这两个字就像烧红的火球,砸在我充满绝望的内心深处。它不是悲伤,也不是眼泪,是业火。它无声的咆哮着,充斥着我的五脏六腑,浑身上下。但我知道,此刻任何一丝质问,任何一句咆哮,都会打草惊蛇。陈明远,还有他身后那个庞大的,不是我几句质问就能撼动的。之前还抱有期望,但现在我已经了解,小雨的死绝不是所谓的天意。我看着陈明远在保镖的簇拥下离开,背影挺拔,步履稳健。而我看着自己粗糙,沾满了新坟泥土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小雨,爸爸答应你的大海和星星,还没有兑现。爸爸答应你,无论那海要染成什么颜色,无论那些星星隐藏在多深的黑暗,爸爸都会找到答案。他们欠你的,爸爸会亲手,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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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味,那该死的,独一无二的磐石三号的气味,是我唯一的指路标。它们不是普通的建材,是定制的怪物,来源屈指可数。我回到自己空荡的房间,走到一个落满灰尘的角落,拿出了一个同样落满灰尘的手机。屏幕暗淡、按键生涩。里面存着几个号码,标注着一些早已疏远,甚至刻意遗忘的名字。他们都是在“某些地带”路子通天的角色。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好久,最后似乎带着某种决心,重重的按下了那个标注为“老疤”的号码。“嘟…嘟…”几声响后,电话被接起。“谁啊,他妈的大半夜的打…”“老疤,是我,大山。”我的声音十分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我的内心。电话那头话说一半,瞬间进入死寂,好像呼吸都消失了。“老疤,告诉我。磐石三号,或者类似配方的特种水泥添加剂,近十年,哪家用的最多,哪家用的量最大?”空气好像被冻结了,“大山,你疯了!那东西沾上没好下场!当年你是功臣,可现在……”“老疤!”他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的声音轻柔的许多。“看在当年一起在泥坑里滚过,一起淌过血的份上,帮我一把!就这一回。”我声音温和,隐隐带着一丝哀求。又是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电流的滋滋声,彷佛老疤在掂量这通电话的重量。“北郊…圣心安宁疗养院。围墙高的离谱,安保严的像军区大院。”他的声音极低,带着忌惮的说:“大山,听我一句,收手吧。”“大恩不言谢,兄弟,我欠你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