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似下了很大决心,道:「我思慕阿姐日久,今后,再不想与阿姐分离了。」
6
隔日宫中传来圣旨,封临安公主养女卫无恙为思安郡主,改姓徐,正嗣名为公主府嫡长女。
一时间府中哗然,众人窃言皇帝对公主的宠爱和思念,如今加在了卫无恙身上。
今后,这半途被送出府的孤女将贵不可言。
徐迟尚没什么大反应,他膝下多个郡主对他仕途有益。
江婉英却没好脸色,她正等着上位当续弦夫人,平白多出个嫡长女,抢了徐蔚嫡长子的身份不说,想到今后日日对着我这冤家的脸,已经足够她称病不出了。
真正吓了众人一跳的是徐蔚。
他竟偷偷跟着我谢恩的马车入宫,跪在金銮殿前不肯起来,求皇帝收回成命。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若我的身份坐实下来,他再想求娶我更是难于登天了。
众人都急得乱如麻,江婉英这下也不用装了,直接气得起不来床。
幸亏皇帝仁慈,当下并未降罪,只传话来叫人进宫把徐蔚领回家。
彼时我的心思全然扑在另一桩事上,是在懵懵懂懂进宫领人的路上,才将这些事体捋了一遍。
天威难犯,想到皇帝一句话便可要了那小子的命,我一时也是心急。
一条弯曲的小径,快步拐过去,不妨迎面撞上悠然走来的徐贵妃和三皇子。
徐贵妃立时眉头大皱,阴阳怪气地道:「野种就是野种,晋封郡主也改不了的粗鄙。」
匆忙间我也不知说些什么应对,一心想着快些脱身,三皇子含笑让开一条道:「儿臣倒觉得表妹率真可爱,十分欢喜。」
他刻意说「表妹」,这是提醒徐贵妃,眼前的思安郡主也姓徐,一家人不要闹起来,让皇后太子他们笑话。
徐贵妃大概终于想起这茬,不好再刁难,理好衣裳愀然地走了。
我赶紧提着衣裙绕过去,行到一半,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恰巧碰上司马彻也回过头,向我粲然一笑。
我打了个寒噤,总觉得三皇子看我和从前在鸣剑宗时不大一样,神神叨叨的,不由加快了步子。
7
那日我到金銮殿时,暮色已经降下来,天空中密密地洒起春雨,濡湿了我和徐蔚的衣发。
一路上我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劝他。
我半跪在他面前,对他说:「郡主之位要辞也该由我来辞。」
他湿润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神采,我接着说:「我不稀罕做徐迟的嫡女,搞不好将来还要喊江婉英一声娘。」
那一丝神采瞬时黯了下去。
「你给我起来!」
他一时没动作,我便如从前那般,朝着他额头打了一巴掌。
「赶紧起来!这几日我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顾不上其他,自己的事倒不当心让你跃到前头去。说起来你小子算我什么人,要冒杀头大险在这跪着?丢死人了!」
我手拉脚踢地拽他起身,抬望眼他已经高出我半个头。
他怏怏不乐,堵着气不肯走,我无奈地叹一口气,牵起他微凉的手。
「你心中所想,我都明白,我、我同你也是一样的。」
我向来以为自己脸皮厚,可这话说出口,脸上登时烫起来。
徐蔚仿佛受了惊,一时没有反应,雨水打得他眼眸半垂,他看着我,笑意渐渐从眸光里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