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且容我些时日,我自有主张。」

我有什么主张,我也不知道,只想先哄了他,其他的往后再讲,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和他站在那个黄昏的雨里,谁也没想到,我们此生第一次双手交握,目光缠绕,竟也是唯一的一次。

再也没有什么往后了。

在回去的马车里,徐蔚忽然想起来,便问我:「这阵子心念里想着的那桩事,究竟是什么事?」

我道:「我在鸣剑宗收到的书信中,一贯说公主的病情是向好的,怎会突然恶化,而至于急逝?」

徐蔚想了一想,道:「头几年确是向好的,最近半年也不知怎的,人显见地萎下去。殿下固执,也许还是忧思郁结。」

我点了点头,摁下旁的言语。

8

一个月后,我气势汹汹地闯入江婉英的院子。

没有人敢拦玄铁剑的锋芒。

我是来杀人的,杀江婉英。

玄铁剑发出一声嗡鸣,划破了纱幔,直逼瑟缩在床脚的江婉英。

「公主是你蓄意害死的。」

话音从我空荡荡的胸腔传出去,惹来一句匆忙赶到的帮腔。

「公主确是病死的,阿姐向来恨我阿娘,因而生出此等臆想。」

徐蔚挡在他娘身前。

徐迟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我的眼神阴翳。

我的目光依次从他们脸上划过,心中忽泛起苦涩的悔恨——

公主最后的日子,亦是这样看着他们吧,分明身处自己家中,举目却无亲,因为他们三个才是真正的一家。

但我并非臆想。

我冷眼瞪着徐蔚,一字一句地道:「你可知道,世上有一种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叫捧杀。」

是公主的那本日记。那本日记,记得实在太过热闹。

某年某月,江婉英带着亲眷来探望,吃席、听戏;

某年某月,江婉英领着宫中乐班旧友给她解闷儿,谈笑、奏乐……

凡此种种,不计其数。

公主确实兴致高涨,但那是烈火烹油一般的熬煎,以至于过早地油尽灯枯。

那日回来之后,我东拼西凑找全了公主生前的药方,又悄悄去找了已告老回乡的秦太医。

他说,甚至公主的药方都不对症,分明她的病症是需要静养的。

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沁出来,徐蔚哑口无言,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的江婉英。

此时徐迟怒喝道:「一派胡言!」

我冷笑,「公主一日不死,你一日不能出仕,永世只能是窝囊驸马,你徐迟才高八斗自负不同,真会甘心么?是不是胡言,你心里清楚得很。」

一股狂怒升上来,我握定玄铁剑,「我不需青天老爷,也不要三堂会审,我只要杀人者偿命,用手中剑替公主讨个公道。」

可惜那年我十七岁,习武有成,还没杀过人。

混乱之中,第一剑只刺穿了江婉英的肩胛骨。

她痛呼一声,趁着徐蔚和徐迟都来阻拦,踉跄跑到院中。

我才发现,四围垣墙密布弓箭手,眼风瞥到几个面熟的,那是公主生前的亲卫,如今归了徐迟调用。

我福至心灵,乍然明白了一件事:江婉英的生死对徐迟来说,也许并不是那么重要。

但我今日揭发真相,徐迟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去。

9

我扶起江婉英,将长剑搭在她脖前,同徐迟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