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英因失血过多,面色逐渐苍白,她嘴唇翕动,有气无力地想说什么。
而后她抬眼对上徐迟肃穆的面孔,神色便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萎下去。
我早该料到,此事背后有徐迟,至少是默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总归你存了心动了手,你也不无辜。」
接着我抬眼瞪着徐迟,估量着今日这般阵仗,要如何与他同归于尽,以全孝道。
徐蔚焦急如焚,一直在唤「阿姐」,我刻意不去看他。
他陡然跪在我跟前,膝下微尘轻颤,我的心也跟着一震,揪得生疼。
眼角不争气地滑下泪来,但事已至此,我不肯让自己软下去。
徐迟狠狠地将他拽起来,向外围拉去。
我讽笑地对江婉英说:「这是想将你我一齐射死了。如此一来,世上再无人知晓内情,再无人毁徐迟清誉。」
「其实你不仅可恨,你和公主一样,一样可怜。」
江婉英斜睨着我,话音虚弱但渗透着恨意:
「天杀的野种。要不是你,他一辈子也不必站到我对面去。你害得我家无宁日,但你既知道了,便也别想抽身出去……」
徐蔚在拼命挣扎,好几次挣脱了,徐迟又狠命将他扯回来。
江婉英满眼泪水地笑起来,「可怜我儿惹上情债,一辈子不得解脱。」
她话音刚落,猛地拿脖颈往我剑上一撞,眼前登时鲜血如注,我与在场众人霎时惊怔。
徐蔚惨厉地喊了声「阿娘——」
徐迟最先反应过来,高呼「放箭!」
我本能地蹲下,瑟缩在江婉英尸体的身后,拿她挡过前阵箭雨。
箭矢的锐芒如幕,我几乎睁不开眼,身上传来痛感,也不知哪里中了箭。
徐蔚被徐迟拉在场外,凄声叫唤,一时也不知在叫阿娘,还是阿姐。
慌乱中我看着徐蔚,心坠到底处,想着大概难逃一死;而这小子今日,该有多难过。
但也许我死了也好,他再不用面对我,不用面对杀母之仇。
就在这时,耳畔忽传来院门被撞开的声音。
一个人影飞到面前,我身子一轻,已被他抱在怀里。
徐迟忙不迭地叫「收弓」。
一小队甲士鱼贯而入,列在垣墙下,兵器对准了亲卫,个个严阵以待。
三皇子一脸谑意地笑,「月前还那般飒爽可爱,怎么一转头成了这副鬼样子?」
我想怼他一句,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儿。
脑袋逐渐昏沉,四周景象矮下来,静下来,我费了最后一点力气,转过头去看一眼徐蔚。
少年清瘦的身躯,在一片寂静中,愣怔地跪在血泊和箭地里。
10
原来我的箭伤那般严重,回鸣剑宗后昏迷了大半个月,宗主说还以为救不回来了。
那些日子,我睁眼便能看到三皇子司马彻。
我心不在焉地问他:「成年皇子也那么闲吗?」
「本王怕你挨不过去,同门一场,总得给你送终。」
我没心情同他顽笑,闭上眼装睡。
司马彻出生时不足月,太医言他体弱难养活,皇帝听了方士之言,将他养在江湖,便送到自古与皇室有渊源的鸣剑宗。
他比我年长几岁,我来时,觉得他有些自恃身分的混不吝,便不大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