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很高，很瘦，穿着一身像是改良过的黑色中山装，料子硬挺，一丝褶皱都没有。脸看不清楚，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玻璃，只有个模糊的轮廓，但李哲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冷冰冰的，落在他身上，像扫描一件货物。
“非装神弄鬼。正式招聘。”那人——或者说那东西——开口，声音和刚才一模一样，缺乏人类的话气起伏，“条件优厚。接受，请点头。”
李哲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真的疯了。要么就是什么整蛊节目，摄像头藏哪儿了？他下意识地左右张望，找隐藏的镜头。
“拒绝，请让开。你妨碍后续排队者了。”黑衣“人”公事公办地说。
就在李哲嗤笑一声，准备骂回去的瞬间，那黑衣人抬起了手。那只手苍白修长，指甲修剪得极其整齐，却泛着一种非活人的青白色。
根本没碰到他。
3 地府快递员
李哲只感到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攫住了他，像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又像是被连根拔起塞进了抽水马桶的漩涡。眼前的灯火、大桥、江面瞬间扭曲、碎裂，被拉扯成无数条彩色的光线，最后彻底被呼啸的黑暗吞没。
恶心，反胃，失重感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重重摔在什么东西上，坚硬，冰冷，硌得他骨头生疼。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干呕了几声，什么也吐不出来，眼前全是乱闪的金星。
好不容易那阵天旋地转过去，他勉强撑起眼皮。
光線昏暗，是一种沉闷的、泛着青灰的色调，像是老式钨丝灯泡坏了半盏，还电压不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陈年的灰烬、受潮的纸张，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线香味？
他发现自己坐在一条冰冷坚硬的金属传送带旁边，传送带极其宽阔，一眼望不到头，上面堆满了……包裹？
各种各样的包裹。草编的筐，纸扎的盒子，木头的箱子，甚至还有塑料打包袋。它们无声无息地在传送带上流动，像一条沉默的河流。
远处影影绰绰有很多“人”在分拣，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安静得吓人。他们也都穿着统一的暗灰色工服，脸色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表情麻木，眼神空洞。
这里温度很低，一种沁入骨髓的阴冷，跟他刚才在桥上的闷热完全是两个极端。
这他妈是哪儿？冷库？大型物流分拣中心的新仓库？可这气氛也太诡异了。
“新来的临时工？”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同样没什么温度，但比那个黑衣人稍微多了点“人”气。
李哲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同样暗灰色工服、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像是扫码枪的东西，正看着他。他胸前有个工牌，模糊写着什么。
“我……这是哪儿？”李哲的声音发颤，牙齿有点磕碰。
“地府物流中转总站，第七区。”那年轻“人”熟练地回答，像是已经说过无数遍，“你是新招的临时工？跟我来，给你派工位。活儿多，抓紧时间。”
地府？物流中转？
李哲猛地想起桥上那个黑衣人说的话——“阴间快递急缺临时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