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元夜惊魂
二零二五年,农历七月十四,晚上十一点半。
城市像个过度发烫的电脑CPU,热量沉甸甸地压下来,黏在皮肤上,甩不脱。空气里飘着一股子甜腻又呛人的味道,是路边堆积的纸元宝和香烛被高温烘出来的。明天就是中元节了,路口随处可见一圈圈烧纸留下的焦黑痕迹,风一吹,灰烬打着旋往人裤腿上扑。
李哲拖着步子,从物流公司那扇沉重的铁门里挪出来。最后一个件送完,腰跟断了似的,汗水把工服后背洇出深一块浅一块的地图。电动三轮车吭哧吭哧开走了,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公交站牌底下,看着晚高峰尾巴上依旧拥堵的车流,红红的刹车灯连成一片,看得人眼晕。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摸出来看,是班长在家长群里@全体成员,催缴下学期六百块的资料费。屏幕光映着他油腻的额头和没什么焦距的眼睛。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按熄了。算了,明天再说。虽然明天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他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不想回那个租来的、只有十平米、夏天像个蒸笼的插间。脑子里过电影一样,白天主管唾沫横飞的脸,客户莫名其妙的投诉电话,银行发来的还款短信,老婆昨天半夜又发来的长微信,字字句句都在说累,说看不到头。还有儿子那次仰着脸问他:“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动物园看看真的大象?”
他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抬起头,前面是横跨江面的大桥。灯火通明,拉出一条璀璨的光带,衬得底下黑黢黢的江水更加深不见底。
风大了些,从江面吹过来,带着点水腥气,稍微驱散了一点闷热。他扒着桥栏往下看,江水沉默地流,映着零星光点,像个巨大的、能吞噬一切的洞口。
真安静啊。
好想跳下去,就什么都结束了。那些烦人的,催命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就都跟他没关系了。
一种近乎轻松的麻木感裹住了他。他手撑了下,有些笨拙地爬上了冰凉的桥栏杆。风更大了,吹得他工服外套鼓起来,像个蹩脚的降落伞。
他闭上眼睛,准备往前倾。
2 阴差招聘令
“跳下去得排队取号。”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平平板板,没有一点起伏,像块冻硬的石头,“现在业务繁忙,预计等候时间七十二小时。”
李哲猛地睁开眼,惊吓之下差点直接栽下去。他慌忙抓住栏杆,扭过头。
桥面上空荡荡的,不远处只有一个清理小广告的环卫工在慢吞吞地铲着什么。刚才那声音近得就像贴着他耳朵根子说的。
幻听了?压力太大,终于疯了?
他喘着气,心脏咚咚撞着胸口。
“谁?”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没人回应。只有车流单调的噪音。
果然是幻觉。他转回头,重新看向漆黑的江面,那点决绝的情绪却被这莫名其妙一打岔给搅散了,只剩下更难堪的疲惫和茫然。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再次凝聚那点可怜的勇气。
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带着点极其细微的不耐烦,像是系统提示音:“建议更改选择。阴间快递急缺临时工,日结。报酬可预支。”
李哲彻底毛了。“操!”他低骂一声,猛地扭头四顾,“谁他妈装神弄鬼?!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