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哐”地合上,冷风裹着点血腥味和消毒水味灌进来,把我从这片乱局里推回雨夜街头。欠条折好揣在兜里,血印还没干,周远航的手机在口袋里亮了——
“老码头·冷链仓,今晚十点,锚形白灯三闪,不见不散。”
发信人头像漆黑,只有个白色锚形符号,像颗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心头上。
第二章
夜像一条湿毛巾,拧得出水。
我拧死电驴,冷风钻进破雨衣,像冰针往骨头缝里钻。
箱里最后一单:退烧贴、布洛芬悬混液——小雨在医院,烧还没退。
送完这单,得赶紧回病房,把药递给护士,再看一眼她才放心。
废码头,3号吊臂。
铁门锈得发红,路灯忽明忽暗,像快没电的手电筒。
我敲了敲车把——铛铛铛,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门缝里先飘出一股柴油味,接着探出半张脸。左眼有道浅疤,右边牙齿亮闪闪的。
是周大牙。
十年了,他眉间那道疤还在,像条浅褐色的印子。
当年他把我按在地上,我拼命挣扎,最后喉咙被伤了,再没能好好说话。他当时笑着说:“以后就少管闲事了。”我指尖发麻,车子晃了晃才稳住。
他咧嘴笑,像是早就在等我:“丫头,长这么大了。”
手里拎着个黑塑料袋,鼓囊囊的。
“赏你的,三十万,练功券。”
练功券是假的,颜色却做得像模像样,一沓沓扎着白条。我喉咙发堵,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伸手接袋子,冰凉的塑料贴在掌心。
顺势抬腕,手机镜头对着他身后那辆灰面包——
咔嚓,车牌:海B·Z9876。
照片秒发“静语车队”群,群里兄弟秒回:
【盯死,随时支援】
【车牌已录,跑不了】
周大牙没察觉,转身掀开门。
门后是废仓库,灯管吊在铁梁上,晃得人眼晕。
我把外卖回执递过去,他胡乱划了两下,又递回来。
回执到手,手机震了震——
一条定位红点跳出来,像根细针,扎在心里那处旧伤上。
我转身要走,塑料袋突然哗啦散开。
一沓练功券中间,滑出一张旧照片。
泛黄,卷边,正面是我妈抱着五岁的我,笑得像春天。
背面一行铅笔字:2014.03.17——我妈走那天。
雨点砸在照片上,字迹慢慢晕开,像化不开的雾。
我站在风里,照片被吹得卷了角。
谁在提醒我?
是谁又把这条旧路铺到了我脚下?
第三章
便利店小电视沙沙作响,女主播的声音被雨切割得断断续续:
“……警方预告,今夜将在废码头展开突击,具体时间未透露……”
画面突然闪成雪花,像是被人提前掐断了信号。
保温箱贴在我胸口,退烧贴隔着塑料膜仍散着温热。
箱里只有备用退热贴和一只空氧气袋——小雨还在ICU,这箱子是我准备接她时用的空壳。
我推着空担架床,轮子“咔啦咔啦”碾过急诊大厅的水渍。
红灯打在地面,像一道深红的光带。
到了侧门,我把床一推,它顺着斜坡滑回急诊,省得挡路。
我冲到ICU门口,隔着玻璃看见小雨仍插着管,可墙角07号摄像头的小红点正一闪一闪,像在无声提醒:人其实早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