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牙转身,把保温箱抱得更紧。
——我抱着保温箱跳上电驴,箱盖合拢那声“咔哒”,像给自己上了弦。
背后传来一声粗哑的吼:“东西备好!不来就来不及了!”
声音混着柴油和海风的气息,钻进耳朵有些刺耳。
我回头——周大牙站在走廊尽头,牙齿在红光里泛着亮。
十年前,他叫“鱼霸周”。
旧码头早市上,他凭着一条带鱼、一把砍刀,谁多看他一眼,都没好脸色。
那天他喝了两斤白干,回家嫌我妈做饭慢。
我挡在灶前,争执间,我的喉咙被他弄伤,从此再难出声。
如今他换了行当——不再卖鱼,改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牙齿换了新的,行事却更狠,见了麻烦就想甩开。
我发不出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比电驴引擎还响。
周大牙晃了晃手机,屏幕里是一段实时视频:
小雨被推进一个密闭的箱子,氧气面罩上蒙着层雾气。
屏幕右上角有水印:院内摄像头 07 号,右下角闪着远程登录的小红点。
他咧开嘴,牙齿反光:“半小时,老码头,过点就没机会了。”
电子表跳着数字:19:47——离他给的半小时,还剩十三分钟。
雨又下了起来,砸在箱面上,噼啪作响。
我拧满油门,黑夜像一张巨大的网,等着我闯进去。
后视镜里,急诊的红灯缩成一点。
空白的病情单在兜里折了两折,边角有些锋利。
那行空白的名字栏,此刻像一个没写满的句号。
我咬紧牙,雨水灌进嘴角,咸得像十年前流的泪。
第四章
我抱着保温箱冲进派出所时,裤脚的雨水在地面拖出一道深色痕迹,混着鞋底带进来的泥点,像条歪歪扭扭的蛇。怀里的箱子被按得很紧,边缘硌着肋骨,疼得让人清醒——我的目标只有一个:两小时内拿到立案回执,让警察去老码头堵住周大牙。
值班台后坐着民警老王,脸上堆着松垮的笑,一口方言说得含糊:“系统正升级呢,立不了案。”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我瞥到一眼,是分局的内部群,消息赫然写着:【周大牙那边有人打招呼,这案子别接】。
老王像是察觉到我的目光,飞快划掉页面、按了锁屏,抬头时笑容更僵了:“你再等等,等系统好了再说嘛。”他指尖在桌面上敲着,眼神飘向窗外的雨,根本不看我。
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我发不出半个字,只能死死盯着他。几秒钟后,我突然冲过去,绕过接警台一把抢过桌上的话筒。蓝牙连接的提示音刚落,大厅的音箱就“滋啦”响了一声——我按下了播放键。
周大牙粗哑的声音炸开来,带着海风的腥气:“半小时,老码头,来晚了就别想见到人!”
整个大厅瞬间静了。办事的群众先是愣住,随即纷纷举起手机,镜头齐刷刷对准值班台。有人点开了直播,弹幕像潮水般涌出来:【这派出所是不想管吗?】【都威胁撕票了还等?】【必须出警!】
老王的脸“唰”地白了,额头上冒出细汗,他一把拽过帽子压到眉骨,吼道:“出警!马上出警!”
警车发动时,引擎的轰鸣盖过了雨声。导航女声甜得发腻,一遍遍重复:“目的地:老码头,预计行驶八分钟。”我坐在后排,盯着中控屏上的箭头,心却一点点沉下去——那箭头根本没往码头的方向去,反而在往城北的方向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