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角落突然弹出个灰色的图标，像只阴沟里的虫子——是木马程序的标记。周大牙早就动了手脚，把导航终点改成了城北的死胡同，那地方我知道，一条断头路，进去就出不来，他们私下管那叫“糕盗地图”，专坑不熟路的人。
导航女声突然卡住了，音调变得尖利又破碎，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前方五百米——请——掉——头——”
老王猛地一脚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雨水狠狠砸在挡风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拍门，又像倒计时的秒针在跳。“妈的，这帮人胆也太肥了！”他骂了句，拳头砸在方向盘上，“警车的平板暂时还没接入公安内网，居然敢动这种手脚？！”
我攥紧了兜里的空白病情单，纸角被汗浸湿，变得软软的。上面的名字栏还是空着，一笔没写。这张单子是早上从护士站拿的，当时想着万一……可现在，这空白处像个黑洞，问我要名字。
是要写给小雨吗？那个还被关在密闭箱子里，氧气面罩上凝着白雾的小姑娘。还是写给我自己？毕竟周大牙的人说不定早就候在死胡同里，等我们自投罗网。或者，是写给十年前那个在灶台前挡着我妈的自己？如果那时候没冲上去，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雨越下越大，车窗外的世界模糊成一片灰。老王正对着对讲机吼，声音里全是火气，可那边的回应断断续续，听不清在说什么。我低头摸了摸怀里的保温箱，里面的退热贴还带着点余温，是早上给小雨准备的，现在却不知道她能不能用上。
导航还在断断续续地叫：“请——掉——头——”像个催命的符。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往死胡同扎的箭头，突然很想知道，这张空白的病情单，最后会写上谁的名字。
第五章
零点刚过，雨就下得更凶了，像一把钝刀，一下下敲打着旧城区的屋檐，发出沉闷的声响。路灯被密集的雨点击中，光线忽明忽暗，像个快要没电的闪光灯，把墙角的积水照得一片惨白。
我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手指在“静语车队”的群聊界面上飞快滑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亮得有些刺眼。“今晚八点，废码头，救人，算私活。”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屏幕上立刻跳出七条灰色的拒收提示，紧接着是几条回复：【平台最近查得严，私活容易封号】【这种事太危险了，要命的，不去】。
我咬着后槽牙，点开相册，把三年前那段被平台压下来的羞辱视频剪到十五秒——画面里，那个肥头大耳的平台经理正指着一个聋哑骑手的鼻子，唾沫星子飞了满脸，骂人的话虽然听不见，但字幕被我调成了血红色：“废物！连话都不会说，跑什么外卖！”视频末尾，我加了一行字：“今晚谁去码头，谁就不是废物，是救人的英雄。”紧跟着，我连甩了三个两百块的红包，一遍又一遍地发。
不过三秒钟，群里的七个灰色头像齐刷刷亮了起来，像雨后突然在夜空里亮起的霓虹，晃得人眼眶发热。最后一个进群的是老郭。他四十二岁，以前是修理工，后来因为一场意外成了聋哑人，手指粗得像生锈的扳手，布满老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