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因为一单被恶意投诉的订单，在平台办公室里被经理指着鼻子骂了半个小时，想说的辩解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把满肚子的委屈硬生生咽下去，最后被按了个“扰乱秩序”的名头，罚了半个月工资。
今晚，他从家里翻出工具箱，把外卖箱上的蜂鸣器拆下来，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心跳节拍器：灯闪一次，箱子就震动一下，只要把骨传导耳机贴在箱体上，就能同步感受到节奏，真正做到了无声胜有声。为了把电机的噪音降到最低，他还顺手拆掉了散热风扇——反正今晚下雨，气温低，不用担心设备过热。静音警报，就这么搞定了。
他在群里发了一张手绘的电路图，线条歪歪扭扭却看得明白，又补了一段手语视频：“灯光就是心跳，我们虽然听不见，但能一起跳。”
20:15，废弃加油站的雨棚下，八辆电驴排成了一支箭矢的形状，车头都对着码头的方向。我把怀里的保温箱打开，里面没有武器，只有小雨五岁时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的照片、一只粉色的儿童电话手表、还有一包没拆封的退烧贴。
老郭走过来，递过来八个骨传导耳机，黑色的线缠在他掌心，像八条安静的小蛇。我抬手看了眼时间，八只手腕上的电子表同时亮起倒计时：00:23:17。雨点砸在指节上，“啪嗒啪嗒”的，像敲在心上的鼓点。
我比了串手语，速度飞快：“三分钟后切换静音模式，全程不发声。老郭断后，负责盯着后面的动静。记住，目标只有一个：救人，尽量别伤人。”
20:18，八盏车灯同时熄灭，雨幕里只剩下八条模糊的黑影，像蛰伏的猎豹。老郭的指尖在车把上敲了半拍，他改造的心跳节拍器“咔嗒”闪了一下绿光，他抬眼看我，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用手语问：“要是计划碎了怎么办？”
我没直接回答，只是把三年前那段羞辱视频又甩进了群里。屏幕的光映在老郭脸上，他低头笑了笑，指尖在车把上按了一下，静音键弹出的声音在雨声里几乎听不见。心跳节拍器每闪一次，整支车队就跟着动一下，节奏一致得像支无声的鼓队，在雨里缓缓向前。
20:21，雨下得更密了，雨丝像帘子一样把远处的灯光割成碎片。我回头看了一眼，最后一辆车的骑手低着头，雨珠顺着他的眉骨往下滑，眼角那道旧疤在昏暗里若隐若现——是老郭。
脑子里忽然闪过刚才的画面：警车被周大牙植入的木马导航骗进了城北的死胡同，车头灯撞在墙上，亮得晃眼。老王推开车门就骂娘，我抱着保温箱趁机猫腰钻进旁边的雨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等。巷口恰好停着一辆没熄火的共享电驴，尾灯红得像个灯笼，像是专门在等我。扫码、开锁，车锁“咔哒”弹开的瞬间，我甚至觉得是小雨在天上帮我。
记忆像快放的电影，一闪就没了。现实里，雨幕中的车灯越来越近，老郭的身影在最后方，像块沉稳的石头。手腕上的倒计时跳到了00:20:00，远处隐约传来警笛的声音，细得像条线，被雨声磨得断断续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