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她人生所有的光,就此湮灭!
再睁眼就是现在,她仍是云英未嫁时,一切还来得及……
3.
“娘……”王秀芬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她抬起头,那双刚刚从死亡深渊挣脱出来的眼睛,此刻不再是前世十七岁时的麻木与认命,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妖异的、淬了冰的火焰,直勾勾地盯着赵金花。
赵金花被她看得心头莫名一怵,随即不耐烦地挥手:
“叫叫叫!叫啥叫!叫魂呢你!赶紧喝了收拾利索点!张家晌午就来接人!”她转身欲走,嘴里还不停叨咕着,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不就图个安稳?瞎折腾个啥!”
“砰!”
回应她的,是身后一声巨响!
赵金花惊得一哆嗦,猛地回头,只见那碗冒着热气的鸡蛋糖水,连带着粗糙的粗瓷碗,已经四分五裂地摔碎在坑洼的泥地上。
黄褐色的糖水和着破碎的蛋花,像一滩肮脏的血污,在尘土间缓慢蔓延、渗透。
王秀芬站在炕上,单薄的身躯挺得笔直如标枪,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孤绝。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淬了寒星的匕首,穿透了赵金花那自私的屏障,直刺她灵魂深处最脏污不堪的角落。
“安稳?”
王秀芬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落,带着地狱归来的寒气。
“像条拉磨的驴,耗尽力气,最后被剥皮拆骨熬汤喝掉的那种‘安稳’吗?”
她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刻骨的嘲讽和滔天的恨意。
“娘,这碗‘安稳’,今生今世,您自个儿留着慢慢享用吧!我王秀芬,一!口!都!不!会!沾!”
赵金花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那森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被那滔天的气势震慑住了,忘了咒骂。
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这个沉默懦弱的女儿——那单薄的身体里,竟爆发出如此骇人的戾气!
王秀芬不再看她一眼。她的目光转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囚笼的木门和那扇透着自由微光的小窗。
她的时间,不多了。
张家那架着驴车载着屈辱的迎亲队伍,正碾碎前世的尘埃,步步逼近这间小小的囚笼。
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在王秀芬血管里奔涌。她猛地从炕上跳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狠劲。
前世那个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王秀芬”,已经被昨夜的大雪彻底埋葬了!
现在活过来的,是从地狱深渊爬回来、浑身浴血、誓要讨回一切的复仇之魂!
她扑到墙角那个破木箱前,用尽全身力气掀开沉重的箱盖。腐朽的木头发出一阵刺耳的呻吟。
箱子里,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下面,压着一件崭新的、红得刺目的嫁衣——那是张家送来的,象征着交易完成的货物凭证。
王秀芬毫不犹豫地抓起那件嫁衣,丝绸冰凉的触感滑过指尖,像毒蛇的鳞片。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双手抓住衣襟,猛地发力!
“嗤啦——!”
刺耳的裂帛声骤然响起,尖锐地划破了狭小房间里凝滞的空气。
那代表着前世无尽枷锁、耗尽她一生血泪的正红色绸缎,在她手中像脆弱的宣纸一般被轻易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