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子,别啃了,再啃就啃到骨头。”老麦把铜阀往甲板一扔,当啷一声。 阿初吓得一抖,倒刺彻底撕开,血线顺指缝爬进掌心。他把手背到身后,怕老麦看见他在发抖。 老麦弯腰,用指甲从铜阀缝隙里挑出一撮黑泥,捻了捻,嗅一下,脸色骤变。 “是旧时代的机油味。”他抬头,助听器里发出尖细的啸叫,像女人的笑。 阿初攥紧流血的手,声音发抖:“我爷爷说,1923年‘鸢尾号’沉没前,轮机舱就飘着这种味……” 老麦没回答,只把铜阀递到阿初鼻尖下,让他再闻。 那味道冷而陈旧,像一封在海底泡了百年的信,突然被人撕开。 阿初的瞳孔缩成针尖:“这铜阀型号……早停产了。” 老麦用扳手敲了敲阀体,声音闷得不像金属,像敲骨头。 “更邪门的是,”他压低嗓门,“阀体上刻着出厂日期——1923年11月2日。” 阿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老麦忽然拽过阿初的手,把铜阀塞进他掌心:“拿着,别让它落地。” 铜阀冷得像冰,却在阿初掌心微微震动——像里面藏着一颗极小的心脏。 老麦的助听器再次啸叫,这次声音更尖,像指甲划过玻璃。 “听见了吗?”老麦的瞳孔在雾中放大,“有人在唱歌。” 阿初屏住呼吸。 雾中,确实飘来一个女声,极轻,极远,却在每一个音节上折断: “……七声钟……未响……便士……渡资……” 阿初的手一抖,铜阀险些落地。老麦一把接住,脸色惨白:“别让它碰甲板!碰了,船就会——” 话未说完,铜阀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顺着老麦的指缝滴落。 那不是锈,是血,温热,带铁锈味。 甲板上的雾突然旋转,像被看不见的螺旋桨搅动。 阿初看见雾里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影子——穿旧式水手服,背对二人,肩膀一耸一耸,像在哭。 老麦的助听器“啪”一声炸成碎片。 影子缓缓转身,脸的位置却是一片空白,像被橡皮擦掉的草稿。 阿初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干呕。 老麦拽着他往后退,铜阀仍在滴血,每一滴落在甲板,就冒出一缕白烟,像被腐蚀的铁。 雾里的影子开始向他们走来,脚步无声,却在甲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脚印只有前掌,没有后跟,像踮着脚尖。 阿初终于发出声音:“它……没有脸!” 老麦用尽全力把铜阀抛向海里。 铜阀在空中划出暗红的抛物线,落水瞬间,雾里的影子消失了。 但钟声却从海底传来—— “当!” 第一声。 老麦的嘴唇抖得像风中的帆:“开始了。”

第三章 3:07 无线电室

我守在无线电前,耳机里只有一片沙沙的空白。 忽然,一个女声刺进来,像针划破绸缎: “……这里是鸢尾号……报务员沈漆……请求……” 我猛地坐直,耳机线缠住手腕,勒出一道红痕。 “重复,你们位置?”我按下送话键,声音比想象嘶哑。 女声停顿,接着是一声轻笑,像冰柱坠落。 “在你们脚下。” 下一秒,全船断电。 仪表盘的黑屏映出我的脸,瞳孔大得几乎溢出眼眶。 黑暗中,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第七下却迟迟不来。 然后,钟声响了。 不是铜钟,是心跳漏了一拍,又在胸腔里补上。 咚—— 第七声。 我摸到桌上的硬皮本,纸页割破指腹,血珠滚落,在“1923年11月3日”那页晕开一朵小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