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将匣子往她脚下推近,手指因极度用力而泛白颤抖。
沈弃的心跳漏了一拍,巨大的不安和某种可怕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卷羊皮卷上。
沈晏颤抖着手,近乎粗暴地抓起那卷羊皮,猛地在她面前展开!
泛黄的皮卷上,字迹斑驳,却依旧能辨认。那是一份……名单?不,是档案。旁边还绘着复杂的家族图腾,那图腾……
沈弃的呼吸猛地一窒。那图腾,她见过!在她破碎的、被刻意模糊的童年记忆深处,在她偶尔纠缠的梦境里!
她的目光仓皇地扫过那些模糊的字迹——“林氏”、“满门”、“通敌”、“剿灭”、“钦命”……一个个血腥的词语撞入眼帘。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卷末那一方鲜红刺目的朱印上。
印文清晰无比——当朝宰相,苏文瀚的私印!
苏文瀚……
那个三日前,在金殿上,得到女帝首肯,刚刚与她……认下父女名分,并将她指婚给吏部侍郎的当朝宰辅!
她的……“亲爹”?
沈弃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血液瞬间冻结,四肢百骸冷得彻骨。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看向跪在面前的沈晏,眼睛里是全然的茫然和巨大的震骇。
沈晏赤红的眼里滚下泪来,混合着无尽的痛楚,他望着她,声音嘶哑得几乎碎裂:
“别嫁他……仇人……是你刚认的亲爹。”
世界寂静无声。
窗外最后的喧闹也彻底沉寂下去。
那根淬了毒的银簪从沈弃彻底脱力的指间滑落,“叮”一声轻响,滚落在铺着大红地毯的地上。
她看着跪在眼前的男人,看着他那双盛满破碎和真相的眼睛,看着那卷摊开的、散发着血腥和阴谋气味的密卷。
原来……
原来他耗尽军功,强娶她,不是为了更彻底地占有和折磨。
是为了……拦下这场通往血亲仇敌的花轿?
冰冷的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她却笑了起来,声音发颤,空洞得可怕。
“沈晏……”她唤他,这个名字第一次带上了除了恨以外的、更加复杂的东西,“那你……又是什么?”
2
那笑声在死寂的新房里荡开,像碎冰刮过琉璃盏,又空又瘆人。
沈弃脸上还挂着泪,冰珠子一样滚过腮边,砸在绣着并蒂莲的大红喜服上,洇开深色的、不起眼的圆点。可她却在笑,眼睛睁得极大,黑沉沉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喜烛,也映着跪在她面前、铠甲裹着喜袍的男人。
“沈晏……”她又唤了一声,声音里的颤音止不住,却奇异地带了点探究,一点冰冷到极致的茫然,“那你……又是什么?”
是兄长?是主人?是折磨她、囚禁她、如今又跪下来给她看血淋淋真相的……什么人?
沈弃的目光从他赤红的眼,滑到他颤抖的、按在冰冷密卷上的手,那手指关节泛白,沾着不知是边关的风沙还是更久远的血污。她再看回他那张脸,英俊,冷硬,此刻却被巨大的痛苦和某种急于剖白的绝望撕裂。
她等一个答案。
沈晏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被那笑声和问话烫伤了喉咙。他张了张嘴,声音粗粝得吓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