糷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眸色微暗,却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平稳甚至冷酷:“永安侯府一百三十七条人命,换你一个。你若自己寻死,便是让他们白死。”
他顿了顿,看着㢌骤然僵住的脊背,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尤其是你父亲,我的故友,永安侯㷰将军。”
㢌猛地抬头,灰败的眼里第一次燃起激烈的情绪,是震惊,是困惑,是滔天巨浪般的痛苦:“你……你认识我父亲?他怎么会……怎么会把我托付给……”托付给你一个南风馆的馆主?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眼神已然说明一切。
糷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诮,也不知是笑谁。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看着那一片刺目的红梅。
“㷰将军……是少有的,不嫌弃我这出身,还肯与我煮酒论棋的人。”他的声音飘忽起来,染上一丝难以捉摸的怀念与冷冽,“他知我并非池中物,这琳琅阁不过是个幌子。他也知,若真有倾天之祸,唯有我这条藏在阴沟里的毒蛇,或许能叼走他最后一颗明珠。”
他回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㢌身上:“所以,你现在是我琳琅阁的人。忘了永安侯世子㢌,记住,你只是㢌儿,我精心雕琢的、只展颜于这高阁之上的无价珍宝。”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㢌的声音发颤,“你既然受父亲所托,为何不送我走?为何要教我那些……那些……”乐舞技艺,媚人之态?这后半句,他羞于启齿。
“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走去哪里?”糷走近,指尖划过㢌细腻的脸颊,感受到他的颤抖,眼底掠过一丝暗芒,“至于为何教你这些……”
他俯身,贴近㢌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那小巧的耳垂,声音低哑而危险:“最好的藏匿,不是消失于人海,而是立于高台,却无人能窥见真容。我要你学会用最美最惑人的面具,遮住你的恨,你的痛,你的过往。要让所有盯着你的眼睛,只看得见我想让他们看见的风情万种,看不见底下藏着的利刃。”
“等你什么时候,能笑着跳着最软的舞,心里却在冷静地计算仇人的死期,”糷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字句却冰冷如刀,“那时,你才算真正活了,也才算……对得起永安侯府的门楣。”
㢌如遭雷击,浑身冰冷,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妖孽般绝美,却又深沉如渊的脸。
这个男人,是救他的人,也是将他推入另一种煎熬的人。他用最柔软的丝绸束缚他,用最温暖的香薰浸染他,用最残酷的语言敲打他,又用最隐秘的过往牵扯他。
他看不透他。
但他从那双狐狸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野心、算计,以及……一种近乎笃定的、对他㢌的势在必得。
糷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慵懒魅惑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些冰冷的话语只是错觉。他拍了拍手。
两名垂首敛目的侍女悄声而入。
“给㢌儿姑娘梳妆。”糷的语气轻描淡写,“今晚,该让那些肥羊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倾国倾城。”
“姑娘”二字,像针一样刺进㢌的耳朵。他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