㢌不答。
糷凑近他,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危险:“在这里,要么让人怕你,要么让人欺你。你想选哪条路?”
他不需要㢌回答,径直走向里间:“去把衣服换了,药喝了。明日开始,教你些别的。”
“教什么?”㢌下意识问。
糷回头,勾唇一笑,风华绝代,却让人心底发寒:“教你怎么……让人怕你。”
(三)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而紧张的节奏中滑过。
㢌依旧学舞,学乐,但糷开始教他别的东西。
识毒,辨药,暗器的基础手法,甚至是一些精妙的身法步法。
“不必你与人正面搏杀,但要知道如何自保,如何……无声无息地让人倒霉。”糷将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放在㢌掌心,“女人的发簪,男人的扳指,甚至一杯酒,都可以是武器。”
他也会给㢌讲朝堂格局,江湖势力,分析永安侯府倒台的真正原因,哪些是主谋,哪些是推手,哪些是落井下石者。
“恨,不能是盲目的。”糷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写下几个名字,笔锋凌厉如刀,“要看得清,记得牢,然后,等。”
㢌的学习能力极强,无论多难的东西,他总能很快掌握。他的舞越发惊艳,他的琴技越发高超,而他眼底的冰冷和沉寂,也越发厚重。偶尔,他会在糷的教导下,对着镜子练习微笑,那笑容极美,却眼底毫无波澜,看得人心头发凉。
糷有时会看着他练舞或练功出神,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估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每当㢌有所察觉看过去时,他又会迅速移开视线,恢复那副戏谑慵懒的模样。
夜里,㢌依旧会被噩梦惊醒,浑身冷汗。有时是刑场的血色,有时是母亲最后的呼唤,有时是父亲沉静却绝望的眼神。
每当这时,他总是蜷缩起来,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他记得糷的话,不能露出脆弱。
但有一次,他梦魇得特别厉害,竟失控地呜咽出声。
门被轻轻推开。
糷披着外袍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盏温热的安神茶。他没有点灯,就着月光走到床边,将茶盏递过去。
“喝了。”
㢌没有接,只是蜷缩着,身体微微发抖。
糷在床边坐下,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背。动作生疏,甚至称不上安慰,反而更像一种命令式的安抚。
“没什么可怕的。”糷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低沉,“都过去了。”
“过不去……”㢌的声音带着哽咽,像受伤的小兽,“永远都过不去……”
糷的手顿住了。良久,他叹了口气,很轻,几乎听不见。
“那就记住它。”他说,“记住这痛,这恨。它们会让你变得强大。”
他并没有像话本里温柔的情人那样将㢌拥入怀中软语安慰,只是就那样坐着,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㢌的背,直到㢌的颤抖渐渐平息,呼吸变得均匀。
那晚之后,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依旧很少交流,依旧一个教得严苛一个学得沉默,但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略微松弛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