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试试嘛！”她抱着我的胳膊撒娇，“你看它多漂亮！一定有故事！就用一次，好不好？求求你啦！”
她磨人的功夫一流，我最终败下阵来。心里也存着一丝侥幸：或许真是爷爷想多了呢？拍一张照片而已，能出什么事？
我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好吧，不过得小心点，这东西可能比我爷爷还老。”
我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取出“蜃楼”。它的重量超乎想象，冰冷的黄铜贴着我的皮肤，带来一种异样的触感。我翻箱倒柜，居然真找出几盒爷爷自制的、用黑色油纸包裹严实的干板底片，上面标注着看不懂的符号和日期。
我们又翻出那卷厚重的纯白色背景布，在照相馆空旷的影棚里挂好。巨大的钨丝灯亮起，发出温暖而怀旧的光晕，驱散了房间一角的阴暗。
小婉兴奋地站在背景布前，摆好姿势，笑容明媚，仿佛能照亮这间老屋所有的晦暗。
我则笨拙地操作着“蜃楼”。根据笔记里模糊得几乎难以辨认的示意图，打开暗盒，装入干板，抽出遮光板，调整着那些标刻着陌生符号的黄铜旋钮和轨道。相机的对焦毛玻璃上，映出小婉倒立的、模糊的影像。
一切准备就绪。我深吸一口气，喊出爷爷笔记里强调的、显得十分古怪的提示：“准备了……凝视……镜头！”
小婉笑容更甜，目光专注地看向那只巨大的黄铜独眼。
我捏住了气动快门线。
“咔嚓——”
声音沉闷得可怕。根本不像是现代相机清脆的“咔嚓”声，更像是什么笨重的机械结构艰难地咬合、又或者是……咬碎了什么东西。声音在空旷的影棚里甚至带起了细微的回音。
小婉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呀……这声音……有点吓人。”
我心里也莫名一悸，强笑道：“老家伙了，正常。好了，拍完了，剩下的就是冲洗了，这个你得等。”
她雀跃地跑过来想看看，我连忙挡住她：“别看别看，湿板工艺，见光死，得去暗房。”
我得承认，我撒谎了。干板并不怕见光，但我潜意识里不想让她立刻看到成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像细小的虫子，开始在我心里蠕动。
（2）
我独自一人钻进了暗房。这是照相馆里我最熟悉的地方，各种药水的味道让我安心。红色安全灯亮起，整个世界被蒙上一层诡秘的色调。
我将干板夹进显影罐，倒入冰冷的显影液。我的心跳莫名有些快，手腕微微颤抖。在红色灯光下，我死死盯着罐口，等待着影像浮现。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最先浮现的是小婉脸庞的轮廓，然后是笑容，清晰的眉眼……一切正常，甚至因为这种古老工艺和特殊底片的缘故，影像呈现出一种异常清晰、层次分明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的效果，与现代数码照片截然不同。
我刚要松一口气——
目光猛地定格在照片的右上角，小婉耳后发丝与白色背景布交界的地方。
那里……有一小片不协调的阴影。
一开始我以为是显影不均匀产生的瑕疵。但我凑近，几乎把鼻子贴到显影罐上时，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