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玄深深看了她一眼，在一众官员将领震惊、恐惧、探究的目光中，迈步走入关内。
6
是夜，燕回关守府临时充作行宫。
烛火摇曳。
萧景玄换下了染血的战袍，沐浴更衣，却毫无睡意。他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亲卫低声的阻拦和一声慵懒的轻笑。
“怎么？陛下累了，已经歇下了？那本将军明日再来汇报军务……”
“让她进来。”萧景玄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听不出情绪。
门被推开，沈晏走了进来。
她也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依旧是玄色，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减去了几分战场的煞气，多了些难以捉摸的随意。
她反手关上门，毫不客气地走到案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温茶，一饮而尽。
“陛下这里茶不错，比臣那会儿喝的马尿强多了。”她评价道。
萧景玄抬眸，看着她：“现在没有外人，沈晏，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晏放下茶杯，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案上，俯身靠近他，烛光在她眼中跳跃。
“陛下白天不是听到了吗？”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皇后之位。或者……陛下觉得，臣这救驾之功，这十万条蛮子的性命，这北境即将到来的太平，还换不来一个后宫主位？”
“你是在威胁朕。”萧景玄陈述道，目光冰冷。
“不，”沈晏笑了，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是交易。陛下。三年前，我用兵符换沈家满门性命。三年后，我用北境太平，换一个正大光明站在您身边的资格。很公平，不是吗？”
“朕若是不答应呢？”
“那简单啊，”沈晏直起身，摊了摊手，语气轻松，“臣这就带着手下儿郎们离开，回山里继续当我的草寇。至于这北境的烂摊子，还有那些被打怕了但很快就会卷土重来的蛮族……就只好再辛苦陛下，另请高明了。”
她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就是不知道，朝中还有哪位将军，愿意来、且能来接手呢？”
萧景玄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墙壁上，充满了压迫感。
“沈晏，你别逼朕！”
“陛下，”沈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彻骨髓的平静，“三年前，您一杯鸩酒送我上路的时候，可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那杯酒……”萧景玄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猛地顿住，硬生生咽了回去，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沈晏将他那一瞬间的挣扎尽收眼底，她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总之，”她后退一步，懒洋洋地行了个礼，“条件臣已经开了，陛下慢慢考虑。北境军务繁忙，臣先告退了。对了，”
她走到门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嫣然一笑，那笑容在烛光下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美丽，却也带着锋利的危险。
“陛下若应了，臣保证，北境十年之内，再无战事。若不应……”
她没说完，只是笑了笑，推门而出，消失在寒冷的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