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城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窗外天色忽然暗沉，接着便听见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由疏到密，渐渐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林晚放下笔，轻轻叹了口气。她没带伞。
同桌徐薇凑过来小声说：“我妈来接我，顺便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林晚摇摇头，“雨这么大，太麻烦阿姨了。我等雨小点再走。”
放学铃响，同学们陆续被家长接走，或是三五成群挤在同一把伞下笑闹着冲进雨幕。教室里渐渐空下来，只剩下林晚和几个同样没带伞的同学。
“林晚，还不走吗？”值日生问道。
“我再写会儿作业。”
值日生离开后，整个教室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晚其实已经写完了作业，只是不想冒雨跑回家。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微微卷边的《海子诗选》，这是她最珍爱的书，扉页已经有些发黄，上面有她密密麻麻的批注。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她轻声念着，完全没注意到教室后门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你也喜欢海子？”
林晚吓了一跳，猛地抬头。一个瘦高的男生站在门口，校服外套搭在肩上，白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肘部，露出小麦色的手臂。他头发微湿，几缕贴在额前，眼睛很亮，像是雨洗过的天空。
是陈澈。高三的学长，学校文学社社长，每次国旗下讲话都能引起台下女生窃窃私语的风云人物。
林晚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只是高一新生，虽然因为写得一手好作文而小有名气，但从未和这样的人物说过话。
“嗯...很喜欢。”她小声回答，下意识把书往怀里藏了藏。
陈澈走进教室，很自然地在她前排的位置坐下，转身面对她：“最喜欢哪首？”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林晚老实回答，心跳得厉害。
陈澈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大多数人都会选这首。但我更喜欢《九月》，‘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他们就这样聊起了诗歌。从海子到顾城，从北岛到舒婷，从中国现代诗到外国诗歌。林晚惊讶地发现，这个被传为“校园男神”的学长，对诗歌有着独特而深刻的见解，完全不似她想象中那般浮夸。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夕阳从云层缝隙中透出金光，照在陈澈的侧脸上。他正讲到兴奋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
“你知道吗？诗歌最动人的地方在于，它用最简洁的语言，表达了最复杂的情感。”陈澈说，“就像此刻窗外的雨，我们可以写‘大雨滂沱’，但海子会写‘雨是一生过错，雨是悲欢离合’。”
林晚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女生会为他着迷。不是因为他俊朗的外表或是出色的成绩，而是因为他谈论热爱之事时眼中闪烁的光芒。
“啊，雨停了。”陈澈看向窗外，突然站起身，“我得走了，今天文学社有活动。”
他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杂志递给林晚：“最新一期的《江城文艺》，上面有我一首诗。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