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奶奶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更紧、更紧地抱住我。

冰凉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爷爷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我心上。

滋滋作响。

赔钱货。

命。

不值钱。

“我告诉你,老娘们儿,”爷爷逼近一步,浑浊的眼珠里全是凶光,“这事儿,老子说了算!你再敢多放一个屁…”

他猛地抄起脚边一根断裂的椽子。

“老子先打断你的腿!”

椽子带着风声,狠狠砸在奶奶背上!

“呃!”奶奶闷哼一声,身子一软,抱着我一起摔倒在冰冷的泥地上。

她用身体护着我。

枯瘦的脊背,承受着雨点般落下的重击。

没再求饶。

没再说一个字。

只有压抑的、痛苦的喘息。

爷爷…真的疯了。

彻底疯了。

---

家成了废墟。

四面漏风。

初冬的寒气,像无数根钢针,往骨头缝里钻。

夜里能冻死人。

爷爷把奶奶抽了一顿,似乎也耗尽了力气。

他阴沉着脸,走到院墙根下。

那里有一堆散乱的碎砖。

他吭哧吭哧地扒开。

露出底下潮湿的泥土。

然后,开始挖。

铁锹一下下凿进冻土。

挖了很深。

终于。

吭!

铁锹碰到了硬物。

他丢开锹,跪下去,双手在泥坑里一阵掏摸。

拽出来一个沾满泥的长条布包。

沉甸甸的。

他扛在肩上,布包末端,露出一点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扫了我们一眼,眼神像看两件碍事的家具。

“还跟死人一样杵着?走!去根生家借住几天!回头找泥瓦匠来修屋!”

根生是我家邻居。

平时见了爷爷,点头哈腰,恨不得把脸贴到地上。

总想跟爷爷学那手“开颅”的绝活。

逢年过节,没少往我家送东西。

爷爷扛着那个神秘的长布包,带着我们,敲响了根生家的院门。

“根生!开门!”

门开了。

根生探出头,脸上堆着惯常的假笑。

“哟,老王叔?您这是…”

“家里遭了点灾,屋顶让风掀了,借你家仓库住几宿。”爷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根生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眼神飞快地扫过爷爷肩上的长布包,又看了看我们灰头土脸的样子。

“这个…老王叔啊,”他搓着手,笑容变得勉强,“不是我不帮…您看,我家仓库堆满了过冬的柴火,还有给猴儿节备的货…实在腾不出地儿啊!”

爷爷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根生,”他声音冷硬,“叔平时待你不薄吧?宰了猴,哪次没分你猴肉?就借个破仓库,你跟我打马虎眼?”

根生脸上的假笑也挂不住了。

“叔,您这话说的,”他撇撇嘴,“那猴肉又酸又柴,能值几个钱?我这些年给您送的烟酒点心,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怨气。

“再说了,我孝敬您多少年了?您那手绝活,可连个边角都没让我沾上!”

爷爷腮帮子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挤出一个更难看的笑。

“根生啊,叔当着村长面发过誓的,金盆洗手那天,才收关门弟子!咱两家啥关系?远亲不如近邻!叔到时候第一个考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