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机屏实时传画面,我凑过去,眼花的毛病突然好了——
花海中央,竟留着那棵老槐树!
被围栏圈起,挂木牌:“千年古槐,许愿圣地”。
我心脏“咣咣”撞肋骨:“小杰,去那儿!”
“好嘞!”
他操纵遥控器,无人机俯冲,镜头里出现更多细节:树后一排旧砖房,蓝屋顶,塌了半边,像被谁咬了一口的饼干。
我眼眶发热——那砖房,是李小芽家!
46 年前,我爬那屋顶,给她摘瓦松,被她妈拿扫帚追出二里地。
“她还住那儿?”我喃喃。
小杰没听清,大声说:“大爷,您先过去,我降落机器,马上到!”
我抬脚就跑,包在背后拍屁股,像有人拿鞭子抽。
油菜花高过腰,我趟过去,花瓣打在脸上,生疼,却香得醉人。
我越跑越快,鞋底带起湿泥,心跳像冲床,“哐!哐!”——
机会就在前面,46 年,终于肯对我笑一笑。
树越来越近,我喘得拉风箱,却不敢停。
围栏外,几个游客往树枝上扔红绳,写“求暴富”。
我拨开他们,绕到树后,蓝屋顶旧房门口,坐着一个弓背老太太,正低头剥蚕豆。
她穿藏青布衫,花白头发挽髻,插一根黑簪——那是她妈留给她的,我认得!
我脚步骤停,嗓子像被焊渣糊住,张不开嘴。
老太太抬头,目光穿过我,像穿过一层旧玻璃,淡淡问:“找人?”
那一秒,我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血液全涌到耳朵,嗡嗡响——
是她,又不是她:皱纹像网,网住曾经的苹果脸;眼睛仍黑,却蒙尘。
我喉结滚动,半天挤出半个字:“……芽?”
她手里的蚕豆“啪”掉地上,滚到我脚边。
我们隔着一颗蚕豆,对视。
风掠过,油菜花俯身,像万名观众,屏息等待台词。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
背后突然传来小杰的喊声:“大爷,无人机拍到您儿子啦!不对……是您年轻时候的影子!太像了!”
我回头,他举着手机冲过来,屏幕里定格一个画面:
花海小径,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左眉梢有痣,正弯腰给游客拍照,侧脸跟我一模一样!
我脑袋“嗡”一声,像被千吨冲床砸中——
儿子?
李小芽的儿子?
还是……我的?
机会,忽然像万花筒,一转,蹦出无数可能,闪得我睁不开眼。
我转回身,老太太——李小芽——已经站起来,手扶门框,指节发白。
她盯着我,声音比风还轻:“周传义,你终于……肯来了?”
我脚下一软,差点跪进油菜花里。
机会,真的来了,带着我 46 年前丢掉的魂,一起站在面前。
3
我站在门槛外,油菜花的风从身后涌过来,像一群看热闹的人,把我往前推。可我的脚却像灌了铅,抬一寸都费劲。李小芽就靠在门框,手攥着门闩,指节发白,眼神比当年我转身走时还要冷。
“进来吧,别杵那儿,挡光。”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板,却听不出情绪。
我“哎”了一声,步子迈得太大,差点被门槛绊倒,灰帆布包“啪”地拍在腿上,里面的老照片隔着布硌我大腿——像提醒我:你欠的债,随身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