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依旧不多,只是沉默地陪着她走回那家小旅馆。
霓虹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空气里弥漫着炒粉和烧烤的油烟味。
小雅会很兴奋地跟他讲今天又学会了哪种针法,工友阿姨教了她一个小窍门,或者组长夸她手快。
她的眼睛在疲惫中依然亮晶晶的,像装下了整个城中村都罕见的星星。
阿明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嘴角却会不自觉地上扬。
那天小雅发工资,虽然薄薄一叠,却让她兴奋不已。
她坚持要请阿明吃饭。“不能总吃你的茶叶蛋。”她说,脸上是灿烂的笑。
他们没去大排档,而是拐进了巷子深处一个夫妻档小吃摊。
老板娘围着油腻的围裙,在昏黄的灯泡下飞快地包着饺子。
“韭菜猪肉馅的,好吃!”小雅眼睛放光,像介绍什么绝世美味,“我们老家也常吃。”
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很快端上来,皮不算薄,有些地方还煮破了,但冒着诱人的香气。
小雅夹起一个,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咬下去,烫得直吸冷气,却满足地眯起眼:“好吃!”
阿明看着她,也夹起一个。
味道其实普通,馅有点咸,皮有点厚。
但对面女孩脸上那种纯粹的、简单的快乐,却让这盘廉价的饺子变得无比美味。
“以后……”小雅忽然说,声音低了一些,“等我有钱了,租个有厨房的房子,自己包给你吃。肯定比这个好!”
阿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低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耳根却悄悄红了。
转机发生在一个暴雨夜。
旅馆老板突然通知小雅,房间漏水严重,不能住了,让她立刻搬走。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根本找不到地方去。
小雅抱着再次被打湿的行李,站在旅馆窄小的屋檐下,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绝望得几乎要哭出来。
然后,她看到了阿明。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明显不够两人用的大伞,裤腿湿了大半,跑得气喘吁吁。“我……我跟房东说了,”他喘着气,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我那儿……你,你先过去凑合一夜?”
那是小雅第一次走进阿明那间十平米的小屋过夜。
阿明把唯一那张铁架床让给了她,自己打了地铺。
窗帘拉得很严实,但隔壁的电视声、楼下的咳嗽声依旧清晰可闻。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紧张。
“你睡了吗?”黑暗中,小雅轻声问。
“没。”地铺上的阿明声音有些僵硬。
“谢谢你,阿明。”
“没事。”
沉默了一会儿,小雅又说:“等天晴了,我就去找房子。”
“嗯。”阿明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快睡吧。”
那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听着地上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小雅在陌生的、带着淡淡皂角香味的床上,慢慢放松下来。
窗外雨声淅沥,敲打着这个拥挤不堪的城中村,也敲打着她初来乍到、惶惑不安的心。
但在这个狭小破败的空间里,她却感到了一种奇异的、久违的安全感。
后来,找房子的事似乎被无限期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