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终于转过身,重新打量了他一下。
眼前的男孩个子很高,穿着廉价的白色背心和短裤,身材精瘦,皮肤是常日做工的微黝,眉眼周正,带着一种工人常见的沉默和朴实,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窘迫和关心。
“没事。”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了下去,“就是……没地方去了。”
原来,女孩叫小雅,刚从老家过来不久,原本投奔同乡姐妹住,姐妹和男朋友租了隔壁那间。
刚才吵架的正是他们,吵崩了,男友摔门而去,姐妹哭着跑去找人,把她和行李一起扔了出来,房东又堵着门要加收一个人的水电费。
“我能……先在你门口坐会儿吗?等我找到地方……”小雅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觉得这个请求有些离谱,脸微微红了。
阿明看着她又泛红的眼圈,和那个巨大的、似乎装着全部家当的背包,侧开了身:“进来吧。外面……楼道里味道不好。”
小雅愣住了,犹豫地看着他,又看看那狭小却整洁的房间。
“我……我不是坏人。”阿明笨拙地补充,耳根有些发热,“你就进来吧……喝口水,歇歇脚。”
最终,疲惫和茫然战胜了警惕。
小雅低声道谢,拎着包走进了阿明的房间。
空间太小,她几乎只能站在中间,无处下脚。
阿明手忙脚乱地把唯一一把椅子上的几件干净衣服拿开,示意她坐,自己则靠在了铁架床边。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混合着窗外飘来的生活噪音和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我叫阿明。”他率先打破沉默。
“小雅。”她轻声回应。
“你……从哪来?”
“黔东南。”
“哦……我桂北的。”
简单的对话后,又是沉默。
但那种陌生人之间的尴尬,却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同是异乡漂泊人,某种共鸣在无声中建立。
阿明起身,从桌子底下拿出热水瓶,给桌上的搪瓷杯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杯子边沿有个小小的豁口。
小雅接过,双手捧着,温热透过杯壁传到微凉的指尖。
她小口喝着,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眼中的酸涩。
“你……做什么工?”她问。
“电子厂,贴片。”
“累吗?”
“还好。习惯了。”阿明回答,“你呢?来找工作?”
“嗯。”小雅点头,“听说这边制衣厂多。”
“红星厂好像在招车工。”阿明想起昨天看到的招工启事,“就是……可能挺累的。”
“我不怕累。”小雅立刻说,眼神很坚定,“有力气,能学。”
那天,小雅最终没有立刻找到住处。
阿明帮她把那个沉重的背包塞到了床底最里面,她则在附近一家便宜旅馆按天租了个小房间,暂时安顿下来。
阿明陪她去看了红星制衣厂,流水线确实忙碌,但工资日结,对于急需用钱的小雅来说,是根救命稻草。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留下了。
工作的辛苦远超想象。
一天十二个小时下来,手指被布料磨得生疼,眼睛酸涩,腰背像是要断掉。
下班走出厂门,大抵已是繁星满天。
阿明总会“恰好”出现在厂门口附近。
有时递给她一个热乎乎的茶叶蛋,有时是一瓶冰镇的矿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