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摸背上的灰斑,那地方总是比别的地方凉一点,此刻却突然有点发烫。娘临死前说的话,又在我脑子里响起来:“阿烬,火不燃的时候,不是风大,是你没把心放进去。”
风确实大,卷着雪沫子打在冰窟窿上,发出“呜呜”的响。可我怀里的火石,好像也跟着背上的灰斑一起,热了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雪渣子吸进肺里,呛得我喉咙发疼,却也让我清醒了——我不能看着黑月死,不能让娘白死,更不能让铁颚这种人,拿着“图腾”当幌子,害更多的人。
火石在掌心擦出火星的瞬间,我猛地从冰窟窿里跳出来,雪沫子溅了我一身,也溅了离我最近的那个汉子一脸。他愣了一下,手里的麻绳松了,黑月趁机挣了一下,却还是被另一个汉子按住。铁颚的人反应过来,举着石斧就朝我劈过来,斧刃带起的风,刮得我脸颊生疼,像要把皮肤割开。
我往雪地里一滚,避开斧刃的同时,把手里的火石往黑月脚边的干草堆里一扔——那堆干草是铁颚准备的,说是要在献祭时点燃,让“神能看见祭品的诚意”。北原的冬天冷,干草早就被雪浸得半湿,按理说根本燃不起来,可火石刚碰到干草,就“腾”地一下,窜起半人高的火苗。
那火苗是红的,像条活过来的蛇,顺着干草往上爬,很快就缠上了图腾柱的底部。雪落在火苗上,“滋啦”一声就化了,反而让火更旺了些,把图腾柱上的黑熊纹熏得发黑,红漆画的熊眼,在火光里看着像在流血。
“反了!反了!”铁颚气得咆哮,举着石斧就朝我冲过来,他的脸涨得通红,像被火烤过的兽皮,“一个灰皮儿也敢造次,今天我不光要祭你,还要把你这晦气的灰皮扒下来,挂在图腾柱上!”
我没躲,就站在火堆前,盯着他的眼睛。火光照在我脸上,也照在他脸上,我能看见他瞳孔里的火苗,还有他藏在狠劲里的慌——他怕,怕我真的敢反抗,怕族人看见这燃起来的火,会怀疑他说的“神罚”。
“图腾要祭的是‘忠’,不是‘蠢’。”我的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楚,能让周围的族人都听见,“我娘救了你,你却把她扔去喂狼,还说她是叛徒——这就是你信的图腾?这就是你说的‘神意’?”
铁颚的石斧顿在半空,离我的额头只有一指远。他盯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祭台下的族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往我这边看,眼神里不再是以前的鄙夷和害怕,反而多了点别的东西——是疑惑,是动摇。
黑月趁机挣开了两个汉子的手,捡起地上一块断了的骨刀,几步跑到我身边,把刀横在身前,对着铁颚:“铁颚,你要是敢动阿烬一根手指头,我就跟你拼命!”
火还在烧,图腾柱上的黑熊纹越来越黑,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剥落。我忽然觉得背上的灰斑烫得厉害,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里钻出来,顺着血液往四肢流,让我浑身都热起来,连风刮在脸上都不觉得冷了。
老疯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祭台边,他拄着根磨得发亮的骨杖,杖头刻着跟我背上一样的网格纹。他的头发全白了,被雪打湿,贴在头皮上,却还是颤巍巍地举起骨杖,对着所有族人喊:“火不烧祥人,灰皮儿……这火是图腾点的,他是图腾选的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