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看着王春燕苍白的脸,又看看院门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心里掂量着轻重。秦家在村里名声本就一般,要是真闹到公社,别说他这村长位置保不住,村里的先进公社名额恐怕也得黄。
“开!我这就去开!”村长咬了咬牙,“但桂兰妹子,你也别太冲动,毕竟……”
“我闺女的命,比啥都重要。”李桂兰打断他的话,扶着板车把手,“王强,走!”
板车轱辘碾过土路,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王春燕靠在母亲怀里,回头望了眼秦家的土坯房,那扇斑驳的木门后,张翠花的骂声还在隐隐传来。她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小腹,那里曾经有个小小的生命,却连睁眼看看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眼泪又涌了上来,这一次,她没再忍。
李家住在县城的老胡同里,三间青砖房,院门口栽着棵老槐树。李桂兰刚把板车停在门口,二儿媳刘梅就从屋里探出头,看见车上的王春燕,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妈,这咋回事啊?”刘梅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语气里带着不情愿,“大白天的,咋把春燕姐接回来了?”
“咋?你姐不能回娘家?”李桂兰没好气地瞪她,“春燕在秦家受了罪,回来养身子。王强,把你姐扶屋里去,炕上垫床新褥子。”
王强应了声,小心翼翼地扶着王春燕往屋里走。刘梅跟在后面,眼珠转个不停,瞥见王强手里拎的包袱时,撇了撇嘴:“这咋还带这么多东西?家里地方小,怕是……”
“咋?嫌你姐占地方?”李桂兰把花布包袱往桌上一放,“这房子是我跟你爸盖的,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春燕住我屋,你跟老五挤挤。”
刘梅脸一红,嘟囔道:“我不是那意思……就是怕春燕姐住不习惯……”
“有啥不习惯的?”王浩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攥着个野果子,“我姐住家里,我天天给她摘酸枣吃!”
刘梅白了他一眼,没再接话,转身进了厨房。王磊跟进来时,正看见她偷偷把橱柜里的鸡蛋往围裙里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嫂子,你干啥呢?那鸡蛋是妈留着给我姐补身子的!”
“我、我就是看看坏了没……”刘梅慌忙把鸡蛋往回放,手一抖,“啪”地掉在地上,蛋清蛋黄流了一地。
“你!”王磊气得脸都红了。
“吵啥?”李桂兰掀着门帘进来,看见地上的鸡蛋,眼神一沉,“刘梅,你要是觉得这家里容不下你,就回你娘家去。”
刘梅吓得一哆嗦,眼泪立刻涌了上来:“妈,我错了……我就是……就是觉得家里人多,怕鸡蛋不够吃……”
“春燕是你姐,她身子不好,该补。”李桂兰语气硬邦邦的,“以后家里的东西,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动。王磊,拿扫帚把地上扫了。”
王磊应了声,狠狠瞪了刘梅一眼。刘梅低着头,手指绞着围裙,心里把王春燕骂了千百遍——好好的秦家不待,回娘家来搅和,害得她连个鸡蛋都捞不着。
傍晚时分,李和平从厂里回来了。他是轧钢厂的锻工,手上全是厚茧,看见炕上躺着的王春燕,眼圈瞬间就红了。
“咋弄的?”他蹲在炕边,摸着女儿额头上的纱布,声音都在抖,“秦家那群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