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不怪他们……”王春燕拉着父亲的手，“是我自己不小心……”
“还替他们说话！”李桂兰把一碗红糖水里搁了勺麦乳精，递到女儿嘴边，“你爸今天特意跟厂长请假，明天带你去县医院检查。不管花多少钱，都得把身子养好。”
王春燕吸了吸鼻子，小口喝着糖水。甜腻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她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弟弟们还在上学，父亲的工资要养一大家子，她这一病，又是笔不小的开销。
“妈，我……”
“别说话，好好歇着。”李桂兰按住她的手，“有妈在，天塌不下来。”
夜里，王春燕躺在母亲身边，听着窗外的虫鸣，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间，听见外屋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那秦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是父亲的声音，“大柱那孩子虽然老实，但架不住他娘撺掇。春燕这婚，怕是得离。”
“离就离！”李桂兰的声音带着火气，“难道还让她回秦家继续受气？我已经托人给大柱带信了，让他赶紧回来办手续。”
“可春燕离了婚，以后咋过？”李和平叹了口气，“一个女人家，带着一身病……”
“我养她！”李桂兰打断他，“就算她一辈子不嫁人，我也养得起。实在不行，就把我的工作让给她。厂里最近不是在招临时工吗？我跟厂长说说，看能不能……”
“妈！”王春燕猛地坐起来，眼眶通红，“我不要你的工作！你都干了一辈子了……”
李桂兰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她的头：“傻闺女，妈年纪大了，该歇着了。你还年轻，得有个营生。”
“可是……”
“别可是了。”李桂兰把她按回炕上，“好好睡觉，明天还得去医院。”
王春燕躺下，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淌。她知道母亲的工作有多重要，那是轧钢厂的正式工名额，多少人打破头都想要。大哥王军结婚时，刘梅就天天在母亲耳边念叨，想让婆婆退休后把名额让给王军，母亲一直没松口。
现在，母亲却愿意把名额给她。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银辉。王春燕攥紧了拳头——这一次，她不能再软弱了。
县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王春燕坐在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李桂兰去挂号了，王强和王浩在走廊尽头打打闹闹，王磊靠在墙上，手里翻着本旧书，眼神却时不时往妇产科的方向瞟。
“姐，你别怕。”王磊凑过来，把书塞回兜里，“大夫要是说你得住院，咱就住。妈说了，钱不够就把家里的老柜子卖了。”
王春燕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看见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姑娘从妇产科走出来，脸色苍白，眼眶红红的，看见王磊时，脚步顿了一下。
“文……王磊？”姑娘咬着嘴唇，声音发颤。
王磊的脸“腾”地红了，眼神躲闪着：“赵晓燕？你咋在这儿？”
“我……我来看病。”赵晓燕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你呢？陪你家里人来的？”
“我陪我姐来的。”王磊往长椅的方向指了指，又觉得不妥，赶紧收回手，“你……你啥病啊？严重不？”
“没啥大事。”赵晓燕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圈却更红了，“就是……就是有点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