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安全感,“很好听。”
他猛地别开脸,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九
沈牧变得不一样了。
他推掉了所有工作,日夜守在我的病床前。喂我吃药,帮我擦洗,给我读新闻,笨拙地削苹果然后切得乱七八糟。
他的眼神总是胶着在我身上,那里面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悔恨,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偶尔我会捕捉到他看着窗外失神,侧脸线条紧绷,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问他:“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很相爱吗?”
他喂粥的动作顿住,勺子碰到碗壁,发出清脆响声。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再抬眼时,只剩下温柔的涟漪。
“嗯,”他声音低沉,“我们很相爱。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说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哽了一下。
我笑了,虽然想不起过去,但觉得无比安心。“那我怎么会进医院?还失忆了?”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巨大的痛苦几乎将他淹没。
“……意外。”最终,他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逃避般地低下头,“是意外。都怪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我没有再问。虽然失忆,但我不傻。我能感觉到他平静表面下的惊涛骇浪,能感觉到那段“意外”的沉重。
那天下午,他喂我吃药。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手上,我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片新鲜的灼伤。
“手怎么了?”我问。
他下意识地缩回手,藏到身后:“没事。”
他看着我吞下药片,忽然颤抖着抓住我的手,声音里带着一种绝望的祈求:“晚晚,你告诉我,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只是不肯原谅我?”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像是濒临崩溃的野兽。
我被他眼中的痛苦灼伤,茫然地歪着头:“原谅?你做过什么需要我原谅的事吗?”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松开我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十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了。
主治医生拿着一份厚厚的牛皮纸袋走进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沈先生,”医生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默,“您夫人七年前入院时的全部医疗记录和备份样本的详细检测分析报告,出来了。”
沈牧猛地转头,视线死死盯住那个档案袋,像是看着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又像是在凝视唯一的救赎。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医生将档案袋递过来,语气沉重:“根据最新的检测技术重新分析,我们发现当时夫人血液和胃内容物中的药物成分,与她体内提取到的指纹残留……”
沈牧没有接,他的目光从档案袋缓缓移到我茫然脸上,血红的眼睛里涌上无尽的恐慌和……了然的绝望。
医生的话没有说完。
“啪嗒——!”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病房。
沈牧手中那只温着中药的白瓷碗,从他彻底失去力气的手中滑落,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棕色的药汁溅开,如同那段骤然粉碎、再也无法拼凑的七年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