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郗灵鸢刻意卸去所有力道,任由他钳制,发出一声带着惊惶的痛呼。
元钺听见喊痛声,意识逐渐清明。
看清自己紧攥的雪白手腕,和少女痛楚蹙起的眉眼,立刻松开了手。
郗灵鸢踉跄着后退一步,撩开衣袖一看,手腕上赫然红了一圈。
这人吃什么长大的?
重伤成这样,都不忘防备,力气还大的出奇。
好在他没有内力,否则她骨头都要碎了。
元钺挣扎着起身,牵动了伤口,不由闷哼一声,声音带着高烧后的沙哑。
“抱歉,方才梦魇缠身,误将女郎当作歹人。”
郗灵鸢本来佯装愤怒,但撞入眼帘的美景,让她有些装不下去。
这人半撑在榻上,宽厚紧实的胸膛一览无余。
肌肉线条微微贲张,汗水与未干的血迹,沿着精悍的腰线蜿蜒而下,没入薄毯边缘。
饶是郗灵鸢见惯美人,也不由多看两眼。
明明赤着上身,却透着一股不可亵渎的圣洁感。
郗灵鸢心道,她偏要亵渎!
救命之恩,合该以身相许。
她只要他一段时日,待来日分别,还会赠一箱金饼,保他后半生富贵无忧。
郗灵鸢自问,比起那些强取豪夺的男子,她简直称得上仁至义尽。
元钺见她沉默不语,只蹙眉揉按手腕,心头那点歉意更重。
“实在抱歉。”
“你快趴下吧。”
郗灵鸢声音带着强忍委屈的哭腔。
说完转身去拿布巾,放入热水中浸泡。
从元钺的角度看去,
少女纤细的身影微微颤抖,眼眶蒙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动作间,她衣袖再次滑落,白如凝脂的手腕上,勒痕分外醒目。
元钺心神微震,一股陌生的情绪悄然蔓延。
他沉默地依言趴好,将脸转向舱壁,线条冷硬的下颌却绷得更紧。
“清洗伤口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郗灵鸢拧干了布巾走回榻边,声音已恢复温和,眸底却闪烁着暗芒。
仿佛看着心仪的猎物,朝自己布下的陷阱,一步步走近。
清洗的过程,对于元钺来说,虽然疼痛,但完全可以忍受。
他牙关紧咬,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硬是未泄出一声呻吟。
可到了擦药环节,他惊讶地发现,
少女看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指腹竟有一层薄茧。
依着茧的形状和位置,绝非抚琴弄箫的闺阁女子所有,倒像是常年挽弓控弦磨砺而成。
她究竟是……
元钺很快无心思量。
冰凉的药膏被少女沾在指腹,轻柔地来回摩挲。
伤口边缘的肌肤逐渐产生热意,带来一股令人战栗的酥麻痒意。
起初尚能忍耐,到后面只能咬紧牙关,将逼至喉间的抽气声,悉数吞咽回去。
郗灵鸢细致地涂完药,忽然俯下身,对着湿润的药膏,轻轻吹气。
元钺浑身剧颤,倒吸口凉气,齿缝间溢出压抑的“嘶”声。
郗灵鸢心里简直要笑出声,故意停顿一瞬,才讪讪道:
“啊!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恍惚,把你当成我家中幼弟,他总嫌药膏湿黏,要我吹干……”
“无碍。”
元钺话一出口,听到自己变得暗哑的声线,眉心不由微折。
郗灵鸢眼底的暗芒越发浓烈。
“那你好好歇息。”
她收拾好药箱,步履轻快地离去。
随着舱门关闭,隔绝了扰人的馨香,元钺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懈。
他闭着眼,将方才种种在脑中细细回放。
观此女言行,应是无恶意。
只是,她似乎格外青睐自己的皮囊。
元钺闭目轻嗤。
那她注定白费力气,他于情爱一事,毫无兴趣。
……
郗灵鸢回到卧房,暮云已备好香汤。
她移步屏风后,刚褪下浅绯色小衫,就被暮云发现手腕上的伤。
“您受伤了!怎么伤的?难道是桓郎君?”
暮云捧起她的手臂,声音又惊又怒。
郡主虽无法修习武功,但勤练骑射近十年,臂力不俗,寻常人轻易伤不了她!
郗灵鸢看向手腕,幽幽叹了口气:“瞧着端方君子,没想到竟然一身蛮力。”
暮云心疼不已。
“这不知轻重的莽夫!女郎,明日还是让十六去吧?”
郗灵鸢靠进温热的浴桶中,任由水流包裹,闭目随意点了点头。
暮云浇水的动作微顿。
郡主行事素有韧性,甚少会半途而废,同意的这么干脆,莫非是另有筹谋?
她好奇地问出。
筹谋么……
郗灵鸢伸手撩拨着漂浮的花瓣,看着它们在水中舒展沉浮。
忽然,她将手抬出水面,一片花瓣乖巧地躺在她掌心,再也无法随波逐流。
“明日便用这伤做引子,让十六先去演一场好戏。”
……
翌日清晨。
元钺用过清粥,门外响起略显拘谨的敲门声,伴随着一道少年气十足的粗犷嗓音。
“桓郎君,我是麒十六,来给您换药了,方便进来吗?”
不是扰人的清越女声,元钺不觉松了口气。
“请进。”
麒十六进屋后,按照吩咐,先握住元钺手腕,看似在把脉,实则再次确认他有无内力?
确认只是寻常武夫,这才开始为他换药。
“桓郎君,我手脚粗笨,没我家女郎心细手巧,您多担待。”
“有劳。”
元钺淡声回应,但“心细手巧”四个字,却像一把钥匙,冷不丁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细微的摩挲,酥麻的痒意……
他猛地收紧下颌,强行将翻涌的异样,压回心底深处。
见元钺神色依旧平静如水,麒十六抿了抿唇,继续闲聊。
“说起来您真是有福气,我家女郎打小就心善,路边受伤的雀儿、瘸腿的野狗,瞧见了都要带回去包扎救治呢。”
“是桓某之幸。”
元钺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麒十六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语速加快了些:
“本来今日还是女郎亲自来,但她……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所以由我给您换药。”
他说完,像是生怕被追问细节,手脚麻利地包扎完毕,逃也似的告退了。
元钺静坐片刻,目光落向自己手掌。
他学武十数载,双刀重枪皆能舞动如风,筋骨之力远超常人。
即便内力尽失,昨夜情急之下的全力一攥,那纤细的手腕……
元钺眼前,仿佛又浮现那圈刺目的青紫淤痕。
一丝沉甸甸的的歉意,悄然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