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修庙的日子,比李石想象中难上百倍。他没钱买木料,就去山里找枯死的松树。那些松树长在陡峭的山坡上,树干粗得比他的腰还粗,他得先用斧头把树干砍断,再扛着往山下走。山路又陡又滑,他摔了不知多少跤,肩膀被树干压得红肿,背上、腿上全是伤口,结了痂又被磨破,渗出血来,把粗布短褐都染脏了。可他咬着牙,每次摔倒,都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扛着树干往前走。

没砖瓦,他就自己脱坯。他在自家屋后挖了块空地,把黄泥和稻草切碎了混合在一起,加水搅拌成泥团,然后用两块木板夹着,做成一块块土坯,摆在空地上晒干。夏天的太阳毒,土坯很快就晒干了,可他的手指却被黄泥磨得血肉模糊,连拿筷子都费劲。夜里,他就坐在油灯下,用布包扎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可一想到山神爷爷能保佑村民,他就觉得不疼了。

没工具,他就用锄头挖地基,用石头当锤子,把土坯敲平。每天天不亮,他就起床,扛着锄头上山;中午,就坐在山边啃口干硬的粟米饼,渴了就喝口山泉水;晚上,就着月光继续干活,直到月亮升到头顶,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村民们见了,更是嘲讽不断。张二牛每次上山打猎,都能看到李石在修庙,就拍着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不屑:“李石,你修这破庙能当饭吃?不如跟我去山里打猎,还能换点肉,总比你在这儿瞎折腾强!”

李石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二牛哥,山神若能保佑咱们风调雨顺,比啥肉都强。到时候,地里的庄稼丰收了,咱们天天都能吃上粟米饭。”

“风调雨顺?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张二牛啐了一口,摇着头走了,心里觉得李石真是傻透了。

村东的刘婆子,更是每次见了李石,都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丧门星,爹娘死得早,就是因为不敬天!现在还敢瞎折腾,修什么破庙,小心山神发怒,把你卷下山崖,让你跟你爹娘一样,早早地去见阎王爷!”

李石听着这些难听的话,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可他还是没恼。他只是默默捡起地上的土坯,拍了拍上面的灰,继续垒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庙修好,求山神保佑村民,让大家都能吃上饱饭,再也不用挖野菜、啃树皮。

就这样,从春到冬,李石整整忙了一年。春天,他顶着风沙挖地基;夏天,他冒着烈日脱土坯;秋天,他迎着秋风砍松树;冬天,他冒着严寒垒墙壁。他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身上的伤口好了又添新的,可他一点都不觉得苦。

当第一场雪落下时,一座简陋却结实的山神庙,终于立在了秃山的半山腰。屋顶盖着松枝和茅草,虽然不怎么好看,却能遮风挡雨;墙壁是黄泥砌的土坯,被他拍得平平整整;庙里的地面,他用石头铺了一层,打扫得干干净净。庙里最显眼的,是一块打磨光滑的青石,那是他从山涧里搬来的,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打磨得又平又亮,当作山神的牌位。牌位前放着一个陶碗,是他爹娘留下的,也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祭品。

落成那天,雪下得不大,像柳絮一样轻轻飘着。李石特意去镇上,用自己攒了半个月的钱,买了一小袋粟米,蒸了一块粟米饼。他捧着粟米饼,恭恭敬敬地走进山神庙,把饼放在陶碗里,然后对着青石牌位,“咚、咚、咚”磕了三个头,额头都磕红了。他轻声说:“山神爷爷,庙修好了,求您保佑乱石坳的乡亲们,来年有个好收成,让大家都能吃上饱饭,再也不用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