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干净了。
虽然招牌和桌椅油腻,但地面、灶台,都异常干燥,没有一丝烟火气。那口锅里冒出的白气,闻不到任何食物的香味,只有一股…一股淡淡的、水腥味。
就像…就像河底淤泥的味道。
我的胃开始抽搐。
“老板…”我声音发颤,几乎听不见,“您…您一直在这儿摆摊?”
刮锅的声音停了。
老头没有回头,佝偻的背影在闪烁的灯光下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好些年了。”
“那…您刚才…”我艰难地吞咽着,喉咙干得发痛,“听到或者看到那边路口有什么动静吗?比如撞车的声音?”
棚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连那盏灯泡都暂时停止了闪烁,发出稳定而昏黄的光。
老头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在稳定的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皱纹像刀刻般深邃。那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完全不是笑的表情。
“听到啊。”
他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耳朵。
“经常能听到。”
“看见的也不少。”
他的目光越过我,投向车子的方向,投向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眼神空洞得可怕。
“刚才不就看见你了么?”
“开着车,冲过去——”
“砰!”
他猛地发出一个拟声词,吓得我浑身一抖。
“然后,你就从车里爬出来了。”他慢悠悠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不是么?”
我浑身冰凉,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知道!他看见了!可他为什么是这种语气?这种表情?
“不过啊,”老头的声音忽然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诡异的、分享秘密般的腔调,他微微向前倾身,那股水腥味扑面而来,“你算运气好的。”
我僵硬地看着他,无法动弹。
“真的,”他歪了歪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诡异光芒,“上次那个,就没爬出来。”
“还有上上次那个,爬出来一半,叫得可惨哩…”
“还有大上次,一家三口,那女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平板地列举着,像在数着仓库里的存货。那些话语钻进我的耳朵,变成一幅幅血腥恐怖的画面,冲击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这不是一个路边摊老板!这绝对不是一个活人!
我猛地站起来,塑料凳在我身后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搪瓷杯掉在地上,浑浊的水洒了一地。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
老头停住了话头。
他脸上那点僵硬的表情消失了,重新变回毫无生气的模样。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棚子里的灯泡又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在一次次的光影交替中,老头的脸似乎也在变化,皮肤变得湿漉漉的,眼眶深陷,嘴角甚至若有若无地渗出一丝暗色的水渍…
“我?”
他开口,声音似乎也带上了水波的嗡鸣。
“我是看你可怜,给你口热水喝的人。”
话音刚落,那盏灯泡“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