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年前除夕夜,正是阮莹莹入府之日。

殷无离摩挲着信纸,眉眼晦暗。

慈安院乃户部下辖,有朝廷救济,风调雨顺之年,怎会经营不善。

他记得,当朝户部尚书,是阮凝玉的舅公。

如此巧合,不像经营不善,更像有人刻意掩盖真相。

他自虐般将信纸越攥越紧,尖锐指甲深陷掌心,掐出血珠。

“大人,国公遣小人送东西给您。”出神之际,门外忽传通报。

殷无离压下心绪。“进来说。”

来人是阮凝玉贴身侍卫十九,行礼后便将一只锦盒送到沈晨鸣手边。

“国公说,这是万宝楼新制的梅花簪,想来最衬大人,便叫小人买下送回。”

殷无离指尖轻拂过冰凉簪身,想起六年前的冬夜。

“国公还说,今夜小娘子要在寺里听大师讲经,明日才回,请大人先休息,不必挂念。”

殷无离指尖一顿,下午禅房外听见的声音又在脑海滚过。

阮凝玉留在禅寺,是为陪阮莹莹听经,还是为陪那个男人?

看着十九离开背影,殷无离心如刀绞。

倏地,窗外炸开烟花。

殷无离怔怔望着天际绚烂,鬼使神差想起阮莹莹的话。

于是殷无离再次坐上马车,来到京城最高的酒楼。

他下意识想包平日与阮凝玉同用的房间,却又改口要了五楼。

他静坐窗边,任由晚风吹拂。

“大人,这两日夜里凉,府里也能看烟花,您何必作践自己身子,国公知道定要心疼。”沈晨鸣为他拢紧斗篷。

心疼?

此刻阮凝玉心疼的,该是那个叫叶修的男人。

楼下窗户陡然支开,阮莹莹的声音猝不及防撞进耳中。

“哇——母亲爹爹,好漂亮的烟花!”

“你若喜欢,便叫你母亲日日带你来看。”

“比起烟花,我更想让母亲多带我来看爹爹!好不好嘛母亲。”

阮凝玉垂眸,揉揉女儿脑袋。“好。”

三人其乐融融的交谈声鞭笞着殷无离。

他爱重的妻子搂着别的男人,疼惜的孩子拽着旁人叫爹爹。

那自己算什么。

即便早有预料,可看见窗边三人交叠的手掌,他仍心痛难当。

“大人……我们……回去罢。”沈晨鸣眼底蓄满心疼泪水。

殷无离轻拍沈晨鸣手背,转身瞬间,身后吹来一阵凉风。

一枚六棱雪花,静静落在他手背。

下雪了。

回府路上,雪纷纷扬扬。

殷无离面颊冻得发白,眼睫凝霜。

府里,却多了一道他意想不到的身影。

阮凝玉撑伞朝他走来,暗红衣袍在雪地醒目。

“凛州,你身子不好,下雪出门小心着凉。”

宽阔伞面为他隔开风雪,殷无离抬头看见阮凝玉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不是要陪莹莹在禅寺听经么?”

阮凝玉手掌为他拂去眼睫寒霜,语气宠溺。

“莹莹有大师看顾,不要紧。但今日下雪,我定要陪你身边。”

殷无离想起六年前国公府平反后阮凝玉的承诺。

她说,再不会让他只身受风雪之苦。

此刻,这承诺倒像讽刺。

若非在禅寺酒楼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或许永难堪破阮凝玉伪装。

阮凝玉离得太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衣袖那股陌生的清雅墨香,与叶修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