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除夕夜,正是阮莹莹入府之日。
殷无离摩挲着信纸,眉眼晦暗。
慈安院乃户部下辖,有朝廷救济,风调雨顺之年,怎会经营不善。
他记得,当朝户部尚书,是阮凝玉的舅公。
如此巧合,不像经营不善,更像有人刻意掩盖真相。
他自虐般将信纸越攥越紧,尖锐指甲深陷掌心,掐出血珠。
“大人,国公遣小人送东西给您。”出神之际,门外忽传通报。
殷无离压下心绪。“进来说。”
来人是阮凝玉贴身侍卫十九,行礼后便将一只锦盒送到沈晨鸣手边。
“国公说,这是万宝楼新制的梅花簪,想来最衬大人,便叫小人买下送回。”
殷无离指尖轻拂过冰凉簪身,想起六年前的冬夜。
“国公还说,今夜小娘子要在寺里听大师讲经,明日才回,请大人先休息,不必挂念。”
殷无离指尖一顿,下午禅房外听见的声音又在脑海滚过。
阮凝玉留在禅寺,是为陪阮莹莹听经,还是为陪那个男人?
看着十九离开背影,殷无离心如刀绞。
倏地,窗外炸开烟花。
殷无离怔怔望着天际绚烂,鬼使神差想起阮莹莹的话。
于是殷无离再次坐上马车,来到京城最高的酒楼。
他下意识想包平日与阮凝玉同用的房间,却又改口要了五楼。
他静坐窗边,任由晚风吹拂。
“大人,这两日夜里凉,府里也能看烟花,您何必作践自己身子,国公知道定要心疼。”沈晨鸣为他拢紧斗篷。
心疼?
此刻阮凝玉心疼的,该是那个叫叶修的男人。
楼下窗户陡然支开,阮莹莹的声音猝不及防撞进耳中。
“哇——母亲爹爹,好漂亮的烟花!”
“你若喜欢,便叫你母亲日日带你来看。”
“比起烟花,我更想让母亲多带我来看爹爹!好不好嘛母亲。”
阮凝玉垂眸,揉揉女儿脑袋。“好。”
三人其乐融融的交谈声鞭笞着殷无离。
他爱重的妻子搂着别的男人,疼惜的孩子拽着旁人叫爹爹。
那自己算什么。
即便早有预料,可看见窗边三人交叠的手掌,他仍心痛难当。
“大人……我们……回去罢。”沈晨鸣眼底蓄满心疼泪水。
殷无离轻拍沈晨鸣手背,转身瞬间,身后吹来一阵凉风。
一枚六棱雪花,静静落在他手背。
下雪了。
回府路上,雪纷纷扬扬。
殷无离面颊冻得发白,眼睫凝霜。
府里,却多了一道他意想不到的身影。
阮凝玉撑伞朝他走来,暗红衣袍在雪地醒目。
“凛州,你身子不好,下雪出门小心着凉。”
宽阔伞面为他隔开风雪,殷无离抬头看见阮凝玉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不是要陪莹莹在禅寺听经么?”
阮凝玉手掌为他拂去眼睫寒霜,语气宠溺。
“莹莹有大师看顾,不要紧。但今日下雪,我定要陪你身边。”
殷无离想起六年前国公府平反后阮凝玉的承诺。
她说,再不会让他只身受风雪之苦。
此刻,这承诺倒像讽刺。
若非在禅寺酒楼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或许永难堪破阮凝玉伪装。
阮凝玉离得太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衣袖那股陌生的清雅墨香,与叶修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