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满京城都道,他命好。
夫妇情深,有养女承欢膝下。
可成亲六载,他才知,从慈安院抱回来的养女,竟是妻子与别人所生。
“母亲,我们能不能和爹爹一起去看金明池外的烟花呀?”
阮莹莹稚嫩的声线从禅房跃出。
殷无离脚步猝然钉在原地。
记忆中,阮莹莹从不唤他爹爹。
阮莹莹是阮凝玉从慈安院带回来的孤儿。
三年来,他疼她年幼失怙,怜她体弱多病,视如己出。
可这声“爹爹”,唤的并非他。
男人温润的嗓音紧跟着钻进殷无离耳中。
“在下在禅房可要闷坏了,国公每月就带莹莹来看在下一回,就疼在下一次。”
殷无离心头剧震,阮凝玉与莹莹每月固定来洗心禅寺上香,竟是来看这个男人!
“叶修,不要失了分寸。”熟悉的声线将殷无离最后一丝侥幸碾得粉碎。
与阮凝玉成亲第一年,肃国公府因冤被抄,是他跪在宫门前三天三夜,才为国公府换来翻身之机。
后来冤屈洗刷,他却因那场大雪跪伤肺腑,常年咳嗽,需得精心调养。
那时,阮凝玉跪在他身边,红着眼承诺。
“荣华富贵、子嗣香火我通通不要!我只要凛州一人。”
六载夫妻,阮凝玉疼他爱他事事以他为重,将他宠成人人艳羡的国公府君。
殷无离也以为,他和阮凝玉,会情长到老。
直到此刻,他才知六年的情爱不过是一张精心编织的谎言之网!
殷无离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再听。
转身落荒而逃。
禅寺外,马车早早等候。
殷无离钻进车厢,侍从沈晨鸣掀帘而入。
“大人怎么这样快出来了,小娘子爱吃的那家素面小的已同师傅打听……”
见殷无离面色惨白如纸,沈晨鸣话锋急转,“大人您怎么了?”
殷无离视线扫过沈晨鸣手里的糕点,舌尖苦涩蔓延,阮莹莹最爱的便是洗心禅寺的素面。
为与她亲近些,殷无离学着做了许多次,却次次不得要领。
他便想趁这次来问寺里的师傅。
却没想到……
殷无离闭了闭眼,取出腰佩。
“去查一查,六年前新正门外慈安院,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到国公府天已擦黑,殷无离前脚落地,后脚便被请到了方宁院。
“听说,你今日出了门?”座上,鬓边斑白的老夫人睨着殷无离,语气不善。
殷无离抿唇。“是。”
老夫人不悦皱眉。“莹莹身子不好,你不在家为她抄经祈福,竟还有心思出门。她虽非你骨血,但到底上了国公府宗谱,你该上心才是。”
殷无离垂首静听,未应一字。
“殷家的儿郎,识大体知进退。如今府中人丁稀薄,你身为当家主君,也该为国公府思虑。”
这话,殷无离听过无数次。
老夫人怪他身子孱弱,难以为府中多添助力,可他是为国公府才损了身子。
多年来,他侍奉婆母,体贴妻子,待阮莹莹视如己出。
他为国公府思虑得还不够多吗?
半个时辰后,殷无离回到房间。
沈晨鸣也带了消息回来。
“三年前除夕前夜,新正门外的慈安院闭门搬迁,派去的人细细问过,都说是因经营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