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她竟还在骗他。
连一碗面,都要将他蒙在鼓里。
“没有,很好吃。”殷无离垂眸,一滴泪落进碗中,将整碗面染得难以下咽。
也罢,至少,他现在知道了。
修妻书已签,再过七日,他便离开阮凝玉。
离开这满是谎言的国公府。
第三章
“横平竖直,手腕自然垂悬,落笔需有力。”
书房,殷无离放下阮莹莹的练字帖。
阮莹莹自禅寺归来,心思便不在学业上。
本不成体统的字写得更加一塌糊涂。
殷无离看在眼里,即便知她是阮凝玉与旁人所出,可他到底教养她三年。
稚子无辜,念亲爹亦是人之常情。
“爹爹,这一本我已练了二十遍,实在写不下去了。”阮莹莹撇嘴。
殷无离与沈晨鸣对视,阮莹莹虽练二十遍,却有十七八遍是胡乱应付,字无半点长进。
当年父亲教他习字,一本要练成百上千次,方有微末进步。
殷无离思索片刻,终究软下心肠,吩咐沈晨鸣取些她爱吃的点心,填肚子再练。
看阮莹莹欢欣,殷无离也难得露笑,下意识取出身后字画赏玩。
卷轴才展开,阮莹莹便跌了一跤,径直撞入他怀。
只听撕拉一声,字画从中裂开,阮莹莹手中牛乳尽数浇上,霎时浸湿碎裂。
“大人您没事吧?”沈晨鸣连忙拉开阮莹莹,见殷无离手中狼狈字画,心底一沉。
此乃前朝大家闻名之作,绝世孤品。
当年国公求嫁大人,此物便是主礼。
六年,大人对此画爱不释手。
“小娘子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连路都不会走了?”
被沈晨鸣一喝,阮莹莹立时生气。“明明是爹爹这里的地绊我,这茶也是爹爹端给我的!跟我没关系!”
殷无离拧眉。“莹莹,君子敢作敢当,我知你无意,但错了便是错了。”
话音未落,阮莹莹嚎啕大哭。
哭声震得殷无离额角青筋直跳。“阮莹莹,认错。”
阮莹莹毫不理会,哭声震天。
很快,老夫人与阮凝玉被引来。
“殷无离,莹莹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样骂她!说到底非你骨血,竟舍得这般苛责!”老夫人撞开殷无离,心疼将阮莹莹搂进怀里。
殷无离抿唇。“教子需严,爱子需深,此事无关她是否我亲生,只要是肃国公府子嗣,就该好好教养。”
老夫人见他顶嘴,气得指着他。“这府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孩儿弄坏了爹爹的字画,爹爹责怪孩儿,要孩儿下跪认错——”
殷无离心底乍寒,不可置信看向阮莹莹,他何时要她下跪认错。
阮凝玉视线在破碎字画与哭嚎的阮莹莹间逡巡,眉心微蹙。
“凛州,一副字画而已,来日我再为你寻便是,何必让莹莹下跪。”
“字画?那是徐大家孤品,你忘了,那是结婚时你嫁给我的主礼。”
殷无离一顿。“而且,我从未让她下跪。”
阮凝玉眉心拧得更紧。
“她才六岁,她能撒谎?”老夫人尖锐嗓音抢先响起。
殷无离冷笑一声,未再言语,任凭老夫人与阮凝玉带阮莹莹离去。
阮莹莹不会撒谎?
她在府里唤他爹爹,在禅寺唤另一个男人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