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离垂眸,掩下眼中浓烈讽刺。
在阮凝玉心中,让他一个身子孱弱的男人当国公府君,是对他的施舍。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条件,我要回家休养一段时间,这期间你不能找我。”
天心血莲当年本是父亲为他备的彩礼,他拿回家,父亲却从未动用。
他知,父亲是挂念他身体。
他这般说,不过想看看阮凝玉如何抉择。
事实证明,他高估自己在阮凝玉心中位置,也高估女人当年承诺可信度。
“好。”
阮凝玉只当他心绪不好想回家住段日子,想也不想便应下。
倒是叶修,眸光微动。
殷无离回院子,叶修便找来。
“你来作甚?”
“在下想起祠堂还有些话没同大人讲。”
“什么。”
“当年国公府被抄,大人跪雪地三天三夜,因此损身落下病根。可大人有没有想过,国公府被抄自始至终都是国公一盘棋。”
“而你,只是她棋盘上一颗棋子。她明明可早些告诉你,但为这盘棋,生生让你跪三天三夜。”
叶修话让殷无离脑中空白。
“其实,你原本也可避开,只是你痴心一片,不愿签修妻书。说到底,是你自作自受……哦对了,这些都是国公醉后,在在下床上说的,大人若不信,大可去问国公。”
殷无离转头,凝视那双眼,不必求证,直觉告诉他,叶修所说句句属实。
难怪,国公府被抄后,圣上对国公府无半分芥蒂,阮凝玉对圣上亦无丝毫不满。
难怪,老夫人等被缉拿一点油皮未破。
难怪,父亲劝他回家。
从前种种不合理细微末节,忽有了解释。
“兄长既然不愿修妻,那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便一起侍奉国公,兄长可千万不要逃跑,在下可是非常迫切希望和兄长成为一家人……”
“毕竟兄长替我养六年孩子,在下对兄长,只有感恩戴德,绝无越俎代庖之意。”
殷无离反手给了叶修一巴掌。
响亮耳光在男人脸颊印出红痕。
叶修不气,反笑。
扭身走了。
徒留殷无离在廊下受穿堂寒风。
殷无离胸口起伏,一声咳得比一声重。
咳得脸色通红,咳得喉间腥甜。
猩红眼底蓄满泪水。
阮凝玉自始至终都知道,那是一场局。
却让他以为国公府倾倒,呕心沥血为她伸冤。
他赔上性命做的一切,不过是她胜出的又一筹码。
阮凝玉骗得他好苦。
这么多年,她对他,是爱,还是愧疚?
他不敢想。
天际飘雪,将天色压暗。
他踉跄回房,将阮凝玉所赠礼物付之一炬。
火光肆虐,像极了他娶她那夜满室红光。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
他带着收拾好的行囊和沈晨鸣来到府门,阶下是挂着太傅府木牌的马车。
阮凝玉立府门前,视线扫过他肩上薄薄包袱。
“凛州,等莹莹好些,我就去太傅府接你回来,等我。”
殷无离未答,径直走向马车。
坐上马车,他掀开车帘。
望器宇轩昂的国公府门头,与身姿绰约的女人,唇瓣轻启。
“阮凝玉,你我再也不见。”
风雪呼啸,阮凝玉只见殷无离唇瓣张合,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