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饿。
火烧火燎的饿,像有只手在肚子里掏,要把五脏六腑都扯出来嚼碎。
逃荒的路,是白骨铺成的。
野狗的眼睛在枯草丛里闪着绿油油的光,比村里那些男人的眼神更贪婪,更直接。
它们盯着我怀里那点仅存的、沾着霉味的硬饼。
我像块石头一样蜷在残破的土地庙角落里,把饼死死压在肚子下面。
泥土的腥气和霉味钻进鼻孔。
一只特别大的癞皮黄狗,试探着靠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涎水滴滴答答落在干裂的地上。
它的鼻子,离我的腿只有几寸。
腥臭的热气喷过来。
不能退,退一步,就会被撕碎,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我猛地弹起来,不是逃跑,而是像疯了一样扑向它!
喉咙里爆发出连我自己都陌生的、野兽般的嘶吼!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狠狠撞在黄狗身上!
它显然没料到这快饿死的小东西敢反抗,被撞得趔趄了一下,随即暴怒!獠牙闪着寒光,朝着我的脖子咬来!
我躲不开。
剧痛从肩膀传来,尖利的牙齿瞬间刺穿了薄薄的破衣,深深嵌进皮肉里!温热的血涌出来。
「啊------!」 剧痛激起了我骨子里所有的凶性。
脑子里一片血红!
没有武器,只有牙!我像当初咬爹的手一样,猛地低头,狠狠咬在黄狗粗壮的脖子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咬下去!
「嗷呜------!」 黄狗吃痛,疯狂甩头,想把我甩开。
腥臭滚烫的狗血猛地灌了我一嘴!浓烈的铁锈味直冲脑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死死咬着,像钉在它脖子上的钉子!任凭它怎么甩动撕扯,肩膀的伤口被撕开更大的口子,火辣辣地疼,骨头似乎都在咯吱作响。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咬死它!咬死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黄狗的挣扎越来越弱,哀嚎变成了嗬嗬的漏气声,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地,压在我半边身子上,抽搐着。
我松开口,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嘴里全是浓稠腥咸的狗血。肩膀的伤口血肉模糊,钻心地疼。
眼前阵阵发黑。
我也倒下去。
血糊住了眼睛,世界一片猩红。
模糊中,有人靠近,粗糙的手翻动我。
「啧,还没死透。够狠的崽儿。」
再醒来,是陌生的雕花大床,锦被软得不像话。
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男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
眼神像在打量一件货物。
他身后站着个面容冷硬的老者。
「醒了?」男人开口,声音平淡,「牙口不错。性子也够野。像头没驯服的小狼。」
「你是谁?」我嗓子哑得厉害,像破风箱。
「救你的人。」他笑了笑,没什么温度,「也是给你活路的人。看你是个好苗子,跟着我,有饭吃,有衣穿,活得比野狗强万倍。」
「代价呢?」我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天上不会掉馅饼。
这道理,我八岁就懂了。
3 权谋之局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似乎对我这直白的反应很满意。「聪明。代价嘛...听话。做我的眼睛,我的耳朵。去你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