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抑郁症最严重时,总说我的画是他唯一的光。
后来我才明白...”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泪水划过她的脸颊,“没有人应该成为别人的光。
那太沉重了。”
陈暮的右手下意识摩挲腕表表盘。
理性告诉他此刻应该保持沉默,但某种陌生的冲动让他开口:“死亡选择属于个体,你不需承担...”
“可如果我那晚没有错过他的电话呢?”她突然转身,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汹涌,“如果我没有忙着布展,如果我能早半小时赶到,如果——”
“概率学上,‘如果’不存在计算价值。”他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根据公开数据,重度抑郁症患者...”
“我要的不是数据!”铅笔猛地折断在速写本上,“我要你告诉我,你会不会也这样突然消失?会不会在我需要你时,永远计算着最佳应对方案而不是抱住我?”
雨声填满了所有沉默。
陈暮缓慢地整理桌面,将报表对齐边缘,铅笔归位,动作精确得像在布置防波堤。
“情绪化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最终说道,声音像隔着防弹玻璃,“建议你预约专业心理咨询,而非将焦虑转移给伴侣。”
玻璃窗映出两人身影:她像被风暴摧折的树,他像树旁冰冷的石阶。
那一刻林深忽然明白,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雨,而是整个海洋。
第 3 章
那场暴雨过后,云汐市的空气里总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咸涩,像是海水与泪水蒸发后凝固的结晶。
他们之间,也的确隔了一片海——一片由沉默、误读和无数未说出口的期待冻结而成的冰洋。
陈暮试图用他唯一擅长的方式修补裂痕。
三天后,林深的收件箱里,躺着一封标题为《关于近期情感波动分析与优化方案》的邮件。
正文是严谨的项目报告格式,分点论述了“冲突诱因”(标注:她的不安全感触发事件)、“双方行为模式分析”(他的回避型与她的焦虑型依恋)以及“可行性改善建议”(包括设定每周情感交流时段,及情绪波动时的标准化沟通流程)。
逻辑缜密,无懈可击。
末尾附注:“附件一为推荐心理咨询师名单及性价比分析。”
林深盯着屏幕上冰冷的光,指尖的温度一点点褪去。
她需要的哪里是一份解决方案?
她渴望的,不过是邮件开头一句“那天让你独自面对暴雨,我很抱歉”。
但她没有等到。
她颤抖着回复:“收到。方案可行性待评估。”
她憎恨自己此刻被迫披上的冷静,仿佛一种传染,源自他那套冰冷的理智。
他们开始严格执行那套“标准化沟通流程”。
周三晚八点,青屿书店打烊后的角落,一杯热美式,一杯渐凉的薰衣草茶。
陈暮会依据提纲发言:“本周我感到压力的事件是项目收益率未达预期。”
林深则遵循流程反馈:“我理解你的工作压力。但我需要你分享压力时的感受,而非事件本身。”
对话像一场预设程序的演练,精准,却空洞得令人窒息。
陈暮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金属表盘,努力从贫瘠的词汇库里检索符合“感受”的词语:“有点…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