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呢?”
“需要提高效率。”他脱口而出,又立刻意识到偏离了“感受”轨道,眉头微蹙,像在调试一个出错的代码。
林深看着他再次沉入那套分析模式,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噗地熄灭。
她搅动着早已凉透的花茶,轻声问:“流程里说,可以提出一项希望对方改进的事项。我这周希望…你能在我流泪时,不要递纸巾,而是问我为什么哭。”
陈暮默然。
递纸巾是高效终止液体溢出的方案,询问原因则可能引发表层逻辑无法解析的情绪海啸。
他最终点头:“我记录下这个需求。”
又一次,他成功地将一颗心,处理成了一个待办事项。
妥协是另一种形式的磨损,无声无息,却刻骨铭心。
林深开始学习吞咽情绪,将“你真的在乎我吗?”的呐喊压回心底,将速写本里那些疯狂扭曲、充满不安的线条偷偷撕碎。
陈暮则尝试将每周的“情感交流时段”延长五分钟,并在她生日时,赠送了根据算法推荐挑选的、号称“最能唤起积极情绪”的香薰机。
他们像两艘谨慎的船,在浓得化不开的雾中缓慢靠拢,害怕碰撞,更恐惧分离。
直到那个秋夜。
陈暮因一场临时的跨国会议再次失约,手机静音。
林深在他公寓楼下等到深夜,海雾浸透了她的衣衫和发梢。
那些被强行压抑的焦虑,如同挣脱牢笼的困兽,疯狂啃噬着她的理智。
二十七通未接电话,留言从焦急到愤怒,最终碎裂成绝望的哽咽。
当陈暮结束会议,看到屏幕上密集的未读信息轰炸,一种熟悉的窒息感精准地攫住了他。
不是厌烦,是一种更深层的、源自童年深处的恐惧——他被需要了,被强烈地、全面地索求情感回应,而这正是他最无力支付的债务。
他的防御机制瞬间启动:关机,清除所有通知,将手机扔进抽屉最深处。
他需要绝对的空间,需要绝对逻辑,需要逃回那个永远不会背叛他的数字世界。
一小时后,他打开门,看见蜷缩在门边、眼眶红肿如桃的林深。
她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以为你出事了…我以为…”
“我需要空间,林深。”他打断她,声音因疲惫和抗拒而淬炼得冷硬无比,“这种强度的索求,我无法承受。这不符合健康关系的边界设定。”
“索求?”这个词像一根针,刺痛了她。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我害怕失去你的时候,你只看到‘索求’?陈暮,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温度?哪怕一丝一毫!”
“温度不能解决问题。”他侧身让她进门,那个动作本身却像在两人之间立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我们之前约定的流程,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不理性的情绪爆发。”
“去你的流程!”她终于彻底崩溃,泪水汹涌决堤,“我要的是爱人!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只会做需求分析的项目经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碰触我?你为什么连你自己都不敢碰触?!”
她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臂,仿佛想透过那层薄薄的衬衫,感受到一丝心跳的证据,一丝活人的温度。
陈暮的身体瞬间僵硬,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抽回手,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