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七十度的第七天,我亲手砍掉了哥哥冻僵的手臂。 他咬着我塞进他嘴里的皮带,汗珠瞬间凝成冰晶。 “继续,”他声音嘶哑,目光钉在窗外永恒的暴雪上,“我们必须赶到北方基地。” 我用冻伤的手指颤抖着缝合残肢,火堆摇曳映着爸妈冰封的遗体。 电台突然嘶啦作响,传出断断续续的求救。 是哥哥的声线,却来自三百公里外的北方基地:“救救我…他们…在吃…” 我骇然回头,看见本该昏死的哥哥正对我微笑。 他的牙齿细密而尖。
---
1 冰封之吻
窗玻璃上的冰花不是凝成的,是砸出来的。暴风卷着碎冰,像霰弹枪一样一刻不停地轰击着这栋摇摇欲坠的郊区别墅。外面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已经七天没看过了。不,是没敢看过。最后一次看到天空,还是七天前,那天空是一种让人窒息的、病态的昏黄,然后白色吞噬了一切。
温度计早就爆了表,水银柱缩在最底部的球泡里,像一只冻僵的虫子。爸带来的那个军用级数字温度仪,在第三天就黑屏了,最后闪烁的数字是-52℃。但我知道,现在肯定更冷。冷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千万根冰针,从喉咙一路刺进肺里,痛得钻心。冷到房间里呵出的水汽来不及落下,就变成细碎的冰晶,窸窸窣窣地悬在空中,然后被穿堂而过的寒风卷走。
房子在呻吟。每一根木头,每一颗钉子,都在极致的寒冷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好像下一秒,这人类文明的可怜造物就会被这白色的洪荒彻底捏碎。
我缩在壁炉前,身上裹着能找到的所有东西——毯子、羽绒服、甚至厚厚的窗帘。炉膛里的火苗微弱地舔舐着一截快要烧尽的木头,散发出有限的热量。火光能照到的范围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寒冷。
爸妈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保持着七天前的姿势。
妈身上盖着那条她最喜欢的米白色羊毛毯,爸的手臂搂着她。他们像是睡着了,表情甚至算得上安详。如果不是他们脸上、头发上、睫毛上覆盖着那层厚厚的、永不融化的白霜,如果不是他们身体僵硬得像花岗岩雕像。
极寒降临的那个晚上,电力最先消失,世界坠入黑暗和死寂。然后管道冻裂,水泵停转。最后是通讯。手机、网络、电台…一切连接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我们成了孤岛。
第四天,供暖彻底停止。壁炉成了唯一的希望。爸试图去车库拿更多备用的木头,车库门只开了不到十秒。就是那十秒。致命的寒气涌入,瞬间夺走了房间里最后一点可怜的温度。爸几乎是立刻倒下的,妈去拉他…他们就这样依偎着,在几分钟内迅速失去了生命体征,凝固成了永恒。
我和哥哥林默缩在壁炉边,眼睁睁看着,连哭都不敢大声。眼泪会冻住在脸上,划伤皮肤。
哥比我大五岁,平时是个沉默的程序员,此刻却成了我们这小小避难所的支柱。他分配食物,计算柴火,用最冷静的语气告诉我:“小景,别怕,我们能撑过去。”
但我知道,他也怕。他的冷静是绷紧的弦,我看到他每次添柴时,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柴火不多了。爸囤积的木头本以为能撑过整个冬天,一个正常的冬天。但这地狱般的酷寒,让消耗速度增加了数倍。哥把能烧的东西都拆了——椅子、书架、我的旧书桌…现在,目光所能及的木制品,就只剩下承重的墙体和那扇堵死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