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药膏,和他滚烫的指腹,形成了最诡异的对比。他的动作,没有任何温柔可言,更像是在处理一件没有知觉的死物。
我疼得指尖蜷缩,却不敢发出半分声音。
他仿佛很满意我的“乖顺”,终于开了尊口,声音里,却带着冰冷的嘲讽:“这点痛就受不住了?”
如果那时我能听见,我一定会听见他内心的咆哮——【蠢货!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他斥责我自伤其身,我以为是主人对私产的掌控欲。如今才懂,那是一个守护者,眼看珍宝受损时的恐惧与笨拙。
他所有的“伤害”,原来,都是守护。
我将脸,深深地埋入沈策冰冷的颈窝,泪水无声地滑落。
沈策,你这个傻瓜。
你这个,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04
马车颠簸,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京畿,渐渐变成了荒凉的郊野。我的身体因连日的奔波而疲惫不堪,可精神,却因那些不断翻涌的回忆,而异常清醒。
那是我停药自戕,被他强行救回来的不久后。我的身体愈发破败,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宫里来的御医,是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眼神倨傲,看我的目光,像一位苛刻的工匠,在审视一件即将开裂的器物。
他三指搭上我的脉搏,片刻后,便摇着头道:“前药过于温吞,已是杯水车薪。此等‘药人’之躯,需行虎狼之法,以金针渡穴,激发其生机,方能为公主殿下分忧。”
我温顺地,褪下了半边衣衫,露出瘦骨嶙峋的香肩,静待那穿心刺骨的疼痛。
御医很满意我的“配合”,拈起一根最长的金针,便要刺下。
“张太医。”
一道平淡的声音,自门口响起。是沈策。
他缓缓踱步进来,目光落在了那套金針上,状似随意地问道:“此乃宫中新法?”
御医连忙谄媚道:“回将军,正是!此法能最大限度地激发‘药人’潜能,对公主殿下大有裨益!”
“哦?”沈策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我记得前日陛下刚下过旨意,为安抚南境军心,凡军属府邸之人,皆不得私自动刑。张太医,这金针渡穴,算不算刑?”
御医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沈策终于将目光转向我,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冰冷而疏离。
“她既是我沈策的‘外室’,便是我府中的人。你这一针下去,若传扬出去,说我沈策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让她在府里受了‘刑’,天下将士们,又该如何看我?”
我当时只觉得可笑,以为他只是在维护他“私产”的“品相”罢了。却听不见他心中那几乎要吼出来的咆哮——【谁敢动她一根头发试试!】
他用君威、军心做借口,将我护在身后。那是一个男人,为心爱之人撑起的、最坚固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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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他为我斥退御医后,我的心,便成了一片无法平静的湖。
沈策再来时,手中竟多了一副通体温润的玉石棋盘。
“陪我下完这盘棋,”他说,“你若赢了,今后,药留下,我走,绝不再碰你分毫。”
那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与他平视。
我执黑子先行,棋风凌厉,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决绝。而他执白子,棋风沉稳,温润如玉,却又暗藏杀机。他总是在我最凌厉的攻势下,不紧不慢地落子,看似处处退让,却总能于无声处,化解我所有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