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先是仔细核验粮袋上的封印和批次号,然后一袋一袋地清点数目。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个数字都被他工整地记录在账册上。

他的目光专注而锐利,与方才那个紧张的新丁判若两人。数字与规矩的世界,是他最能感到安心和自信的领域。

总数,五百石,无误。 陈默轻轻吁了口气,准备合上账本。但就在最后一瞥扫过账目细项时,他的目光凝固了。

他的手指停在算盘的一粒算珠上,眉头微微蹙起。

总数是对的,但其中一批由“丰隆号”承运的粮食,其“入库批次”记录与三天前另一份“临时损耗签报”上的批次,存在一个细微的重叠。

单看任何一份文件都天衣无缝,这个重叠几乎可以被轻易解释为书写时的笔误或批次登记的微小混乱。

但这细微的偏差,像一根尖刺,扎进了陈默对数字绝对精准的要求里。

他下意识地抬头,想寻找负责登记的小吏询问,目光却正好撞上远处廊下投来的一道视线。

周福依旧端着茶壶,脸上还是那副弥勒佛般的笑模样,但那双眯着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锐利,正看似随意地落在他身上。

陈默心中猛地一凛,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他几乎是本能地,“啪”一声合上了账本,垂下眼帘,掩饰住瞬间加速的心跳和眼中的惊疑。

第二章:细查账目,惊天内幕

那一夜,陈默租住的小屋内,油灯亮至天明。 他从床底拖出父亲留下的一个旧木箱,箱子里是父亲任职多年来抄录留存的旧账册副本。

父亲常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账目之事,关乎国本,更关乎身家性命,一丝一毫都错不得。"往日他只觉父亲迂腐,此刻抚摸着账册上工整却已泛黄的墨迹,才品出这话里的千钧之重。

他將官仓的新账、父亲留下的旧账,在桌上铺开。那个关于“丰隆号”批次的重叠,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起初,他试图说服自己是笔误,或许是新旧账册登记格式不一造成的混淆。

他先是重新核对了今日所有粮食的批次号与账目,确认无误。那么问题只可能出在“丰隆号”和那份“损耗签报”上。

他翻出三日前那份签报的副本,指尖划过一行行数字,忽然停住——签报上核准损耗的官员签章,似乎比寻常墨色要新一些。 “是后补的?”一个念头窜入脑海,让他脊背一凉。

他立刻取来父亲遗留的、过去几年的账本,疯狂地查找所有由“丰隆号”承运的记录以及相关的损耗签报。

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急促地响着,犹如他越来越快的心跳。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他反复比对、验算,眼眶酸涩,手腕发麻。

终于,在无数次验算后,一个固定的章法如同水底的暗礁,在他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来!

“贞元五年秋,丰隆号运粮三百石,三日后报损耗五石……批次‘丙字贰壹陆’……”

“贞元六年夏,丰隆号运粮五百石,五日后报损耗八石……批次‘丙字叁柒肆’……” “而这次……又是丰隆号,又是几天后报损耗……”

他猛地发现,每一次“丰隆号”大规模运粮后不久,总会有一笔不大不小的“合理损耗”被上报,而更巧的是,这些损耗粮的批次号,总与之前某次入库的批次存在一种难以察觉的、看似巧合的重叠或紧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