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新丁上任,初现锋芒
边陲小城,烈日当空。
黄土夯实的官仓场院上,人声鼎沸,尘土混杂着麦壳的味道弥漫在燥热的空气里。
民夫们赤着膊,喊着粗粝的号子,将一袋袋沉甸甸的税粮从牛车上扛下,垒成一座座小山。
陈默站在这一片喧嚣之中,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青色税丁号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
他看着眼前纷乱的人群和粮山,眼神里带着一丝初来乍到的局促和紧张。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那里有一处不显眼的补丁,是母亲用父亲一件旧官服的内衬缝上的。
指尖触及那块磨得软熟的布料,父亲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那个总是伏在案头、就着一盏昏暗油灯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清瘦背影,肩胛骨在单薄的衣衫下微微凸起。
“默儿,记住,”父亲的声音温和却有力,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数不在繁,在心静。眼要快,心要细,数字不是死的,在你心里,它得是立起来的。天下的账目都怕两样东西,一是贪心,二是粗心。咱陈家人,心要静,眼要亮,算盘珠子打得响,脊梁骨才能挺得直。”
那是父亲在他小时候,将第一把旧算盘交给他时说的话。
他至今还记得父亲如何握着他稚嫩的小手,一遍遍拨弄着被岁月磨得温润光滑的算珠,那清脆的撞击声仿佛不是数字的计算,而是一种庄严的承诺。
他甚至能回忆起父亲指尖淡淡的墨香和旧纸张的味道。 这个念头一起,眼前纷乱的粮垛在他眼中似乎自动开始了归整与排列。
也许是父亲的话在心底回响,也许是自幼在算盘声和账册堆里磨炼出的本能,眼前纷乱的粮垛在他眼中似乎自动开始了归整与排列,方才民工们搬运时的动作、号子声的节奏,在他脑中迅速汇成一组无声而清晰的数据。
就在这时,一阵高过一阵的报数声传来:“七十八、七十九、八十……”竟是两个老税吏为了一个刚卸下的粮垛总数争执起来,一个说三百八十袋,一个说三百八十一袋,互不相让。
“是三百八十袋。”陈默下意识地低声嘟囔了一句。旁边一个正记账的辅吏恰好听见,诧异地抬头看了这个新面孔一眼。
一只肥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他的肩上。
“小陈啊,子承父业,不错,不错。老陈是个实在人,你往后就在这儿好好干,周叔我啊,亏待不了你。” 仓曹吏周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圆脸上堆着和气的笑容,眼睛眯成两条细缝,语气温和得像是在提携自家子侄。
陈默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低声应道:
“是,多谢周大人提点。”
“欸,叫周叔就成,显得生分!”周福哈哈一笑,随即指了指不远处刚卸下的一批粮袋,“瞧见没,那是刚运到的五百石军粮,是紧要去处,可不能出半点岔子。你去,仔细清点核对一番,登入账册。”
命令下达,周福又鼓励似的拍了拍他,便转身走向阴凉的廊下,端着茶壶,监工一般看着场院内外的忙碌。
陈默深吸一口气,拿起搁在桌上的硬皮账本和一支毛笔,走向那堆新粮。
周遭的喧嚣——民夫的喘息、监工的呵斥、牛马的嘶鸣——在他投入工作的那一刻,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