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儿发现画笔时,天已经黑了。雪下了起来,细小的雪粒落在门槛上,很快就积了一层。她收拾煤炉时,踢到了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支红色笔帽的画笔,上面压着颗水果糖,糖已经化了,黏在笔帽上,像滴眼泪。
她认出这是周驰买的那支笔 —— 她在镇文具店见过很多次,每次都只是看看,没敢买,因为要 5 块钱,够买半袋米了。她攥着画笔,手指冻得发僵,突然想起初三上半学期的课堂。周驰在课桌下给她塞糖,说 “晚晚,等你比赛拿奖,我请你吃糖葫芦,就去镇上那家最甜的,放很多糖霜”。
现在画笔还在,比赛没了,他也退学了。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笔帽上,把化了的糖冲成了甜水。她把画笔藏在枕头下,旁边放着奶奶的止咳糖浆 ——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想,一支没送出去的画笔,一瓶快喝完的药,还有个没说出口的约定。
她摸了摸左眼,还是很疼,像有小刀子在里面扎。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的泪腺真的会废了,可她没有办法 —— 奶奶要吃药,家里要吃饭,她只能靠哭丧挣钱,只能让自己的眼睛继续疼下去。
第三章 带血的围巾与冻烂的画稿:她的泪腺碎在灵堂雪地里
周驰娘走的那天,雪下得很大,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埋了。
出租屋的窗户结了厚厚的冰花,用手指划开,能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周驰娘躺在床上,盖着穗儿送的旧棉袄,棉袄上奶奶绣的梅花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她的手里攥着没织完的围巾,米白色的毛线绕在手指上,针还扎在毛线上,针孔里沾着血 —— 她的手已经没力气了,织到最后一针时,手指被针扎破,血渗进米白色的毛线上,像朵没开的梅花,格外刺眼。
周驰跪在床边,握着娘的手,眼泪掉在娘的手背上。娘的手冰凉,已经没有了温度。“娘,你别走…… 我还没挣钱给你治病,我还没带你去看桑树上的梅花,你别走……”
他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腿上的伤又开始疼了,化脓的伤口被裤子磨得发疼,可他没顾上,只是紧紧攥着娘的手,怕她就这么走了。
穗儿赶到时,是下午三点。她揣着刚从王婶家哭丧挣的 50 块钱,冒着大雪往出租屋跑。雪下得太大,路太滑,她摔了好几次,膝盖都摔青了,可她没顾上疼,只是想着要早点到,要帮周驰哭一场,要让周驰娘走得安心。
出租屋的院子里,已经搭起了简单的灵堂。没有棚子,雪直接落在灵前的骨灰盒上,骨灰盒是最便宜的那种,黑色的,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周驰跪在灵前的雪地里,头发上落满了雪,像个雪人。他的腿肿得厉害,裹着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雪落在上面,很快就化了,留下深色的印子。他手里拿着烧纸,机械地往火盆里扔,纸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