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守宫砂的枷锁

陈菲萍嫁给李卫那晚,他亲手将守宫砂点在她臂上:“贞洁是女子最好的聘礼。”

三年后,她意外卷入京城最大悬案,为自保与神秘男子共度一夜。

李卫写下休书那日,她笑问:“夫君可知,守宫砂其实有解?”

多年后皇宫宴席,已成为一品女官的陈菲萍迎面撞上已是驸马的他。

他盯着她臂间消失的红印目眦欲裂,她却抚过鬓边凤钗轻笑:

“驸马爷莫非忘了——您亲手点的砂,自然也能亲手解。”

---

大红的喜烛噼啪爆开一朵灯花,流下嫣红如血的泪,将洞房内氤氲的暖香染上一丝粘稠的甜腻。陈菲萍端坐在铺着百子千孙被的拔步床上,大红盖头下,视线所及只有自己紧紧交握、指节发白的双手,以及身上繁复刺绣的嫁衣,金线密匝,沉得压人。

脚步声沉稳地逼近,带着一丝沐浴后的皂角清气,混着男子身上陌生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一双玄色锦靴停在她眼前,靴尖沾着些许夜露的清冷。

盖头被一柄玉如意缓缓挑开。

光线涌入,陈菲萍下意识地睫羽微颤,抬起眼。

李卫就站在她面前。他身量很高,穿着同样大红的吉服,面容俊朗,眉峰挺拔,只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黑沉沉的,没有丝毫新婚应有的温度,倒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审视,度量,冰得让她心头一紧。

喜娘在一旁说着吉祥话,声音谄媚而热闹,试图驱散这莫名凝滞的空气。他却恍若未闻,只从身旁小厮捧着的托盘上,取过一只白玉小盒,打开。

一股奇异又略带腥气的药味弥漫开来。

盒内是殷红如血的朱砂膏。

他指尖沾了一点那浓艳的红色,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语气平直,不容置疑:“伸手。”

陈菲萍的心往下沉了沉,周遭所有的喜庆喧嚣都在这一刻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眼前这男人和他指尖那点令人心悸的红。她依言,慢慢卷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臂。指尖因紧张微微颤抖。

他的手指带着凉意,触碰到她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那点朱砂被他稳稳地点在她臂上内侧,形成一个鲜明无比的圆点。

他垂眸看着那点守宫砂,如同完成一个极其庄重的仪式,然后用那双寒潭般的眼锁住她,一字一句,清晰冰冷:“贞洁,是女子最好的聘礼。菲萍,望你永志不忘。”

烛火跳跃,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和她瞬间失尽血色的面庞。臂上那点红,灼热得像一块烙铁,烫进了皮肉,更烫进了骨髓里。红帐香暖,她却如坠冰窟。

那一夜,龙凤喜烛燃至天明。

此后三年,靖安侯府少夫人陈菲萍,成了京城贵妇圈中一个奇特的存在。她容貌出众,举止得体,娘家虽非顶级权贵却也是清流文官,陪嫁丰厚。可她的夫君,靖安侯世子李卫,待她相敬如“冰”。那夜之后,他极少踏入她的房门,偶有留宿,也从不过夜,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的巡查。他送她的东西,不是《女诫》、《列女传》,便是要求抄写的佛经,或是助她“静心凝神”的香料。

她臂上那点守宫砂,成了李卫最得意的“杰作”,亦成了她无法摆脱的枷锁。他似乎以此为傲,偶尔携她出席必要场合,目光总会若有似无地扫过她那被严实衣袖遮盖的小臂,仿佛在向所有人无声地宣告他的所有权和他的“教化”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