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啪”的一声脆响!

他猛地将手边一个官窑瓷杯掼碎在她脚边,热水和茶叶溅湿了她的裙摆。

“跪下!”他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怒和耻辱,“你还有脸回来?!说!这一夜,你去了何处?与何人在一起?!你的……你的清白呢?!”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暴跳。

陈菲萍没有跪。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上洇开小小水渍。她抬起眼,迎上李卫那双因愤怒和某种崩塌的信念而猩红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恐惧,也无羞愧。

她的平静彻底激怒了李卫。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案前,抓起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力透纸背,几乎要将纸张戳破!墨迹淋漓,字字诛心:

“陈氏女菲萍,不修妇德,行止有亏,疏于防范,引祸入门;更兼一夜失踪,贞洁存疑,败我门风,枉顾纲常!今立此休书,退回本宗,从此夫妻情断,恩义两绝!日后婚嫁,各不相干!”

他写完,将休书狠狠掷向她!

纸张飘摇,落在她湿透的鞋面上。

满室死寂。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衬得这寂静愈发令人窒息。

所有下人屏息凝神,等着看她或崩溃大哭,或跪地哀求。

陈菲萍却慢慢地、慢慢地弯腰,捡起了那张休书。她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字迹,仿佛在欣赏什么书法佳作。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气得浑身发抖、面目狰狞的李卫,忽然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极淡、却异常清晰的微笑。

那笑容里,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雨声,落在每一个人耳中:

“夫君息怒。”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李卫脸上,像是在欣赏他此刻的失态,然后才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抛出了那句足以将李卫最后理智彻底击碎的话:

“只是,夫君可知——您亲手点上的那守宫砂,其实……是有解的呢?”

话音落下,满堂皆惊!抽气声此起彼伏。

婆母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李卫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愕、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种被彻底愚弄、彻底摧毁的疯狂和狰狞!他死死地盯着陈菲萍,眼球充血凸出,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与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女人!

她知道了?她一直都知道?!那她这三年……她昨夜……

“你……你……”他指着她,手指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竟一时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陈菲萍却不再看他。她小心地将那纸休书折好,收入怀中,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凭证。

然后,她转身,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平稳地走向厅外。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她径直走入那雨帘之中,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后那富丽堂皇却令人窒息的牢笼,以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