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几乎所有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嗡嗡地议论着能赔多少钱。
我拉着林囡，和我哥站在一起，也远远看着。林囡似乎被那钢铁巨兽的轰鸣声吓到，紧紧抓着我哥的胳膊，把脸埋在他身后。
挖掘机的铲斗，轰地一下，轻易就啃掉了半面土坡。
尘土漫天飞扬。
突然，挖掘机的动作停了下来。
驾驶员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朝着下面测量的人喊：“哎！老板！这底下不对劲！好像挖到石头了！挺硬的！”
一个戴着安全帽的负责人走过去，眯着眼看了看：“石头？刨开看看！”
挖掘机换了个角度，又一铲子下去。
这一次，声音不对。
不是铲土和石头的声音，而是一种更加沉闷、更加空洞的回响。
紧接着，挖掘机那巨大的机械臂，猛地向下一沉！像是被地底下的什么东西，狠狠拽了一把！
整个机器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我操！”驾驶员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叫，手忙脚乱地操作着，试图把铲斗抬起来。
但没用。
那铲斗像是被焊死在了地里，纹丝不动。不仅如此，整个庞大的推土机，开始以一种缓慢的、却无可阻挡的速度，向着刚挖出来的那个深坑倾斜！
“塌方了！要塌了！”人群里有人尖叫。
“快跑啊！”
围观的人群炸了锅，惊慌失措地往后猛退。
我和我哥也拉着林囡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推土机倾斜得越来越厉害，履带疯狂空转，卷起漫天尘土。驾驶员脸都白了，拼命拍打着操控杆，最后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解开安全带，连滚带爬地从即将侧翻的驾驶室里跳了出来，摔在地上，屁滚尿流地往后爬。
“有东西！坑底下有东西！”他语无伦次地指着那个黑洞洞的坑，声音劈叉，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在拉我的车！底下有东西在拉！”
6
所有的机器都停了。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和驾驶员的疯话吓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还在不断往下塌陷的土坑，不敢上前。
风卷着尘土吹过，带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沉埋已久的土腥味。
就在这时——
一直紧紧抓着我哥胳膊、吓得瑟瑟发抖的林囡，突然松开了手。
她一步一步，朝着那个还在簌簌掉土的深坑走去。
“囡囡！”我哥急得要去拉她。
我却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了我哥。
林囡走得很稳，完全不像平时那个跌跌撞撞的傻子。她的背影，在漫天飞扬的黄土和刺眼的机器钢铁背景下，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她走到坑边，停了下来。
然后，在一片令人窒息般的死寂中，慢慢地蹲下了身。
那根平时只会用来抓饭、玩泥巴的，纤细白皙的手指。
触碰到了坑边那片刚刚被翻搅出来的、湿润的、深黄色的泥土。
然后，开始写字。
她的动作很奇特，不像是在书写，更像是一种……铭刻。指尖深深陷入黄土，划出深刻而古怪的线条。
那不是字。
至少，不是在场的任何人，包括那些见多识广的开发商，能认出来的字。
弯弯曲曲，像是某种图案，又像是极度抽象化的符号。古老，神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