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她的胳膊,粗鲁地往家拽:“吃吃吃!就知道吃!除了吃和惹祸你还会干什么!”
她被我拽得踉踉跄跄,吓得不敢再出声。
一进院门,我狠狠甩开她的胳膊。
她没站稳,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嘴巴一咧,“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在院子里来回暴走,胸口堵得快要爆炸。
就在这时,我哥回来了。
他大概是刚下工,一身的水泥灰,脸上带着疲惫。一进院门,看到坐在地上大哭的林囡,又看到暴怒的我,他脸色瞬间就变了。
4
他冲过来,一把推开我,蹲下去慌里慌张地检查林囡有没有摔着,然后抬起头,愤怒地瞪着我,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啊啊”声。
我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地冲他吼:“你看我干什么!你怎么不看看你娶回来的这个好媳妇!除了傻就是傻!天天给人看笑话!我的脸都让她丢尽了!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哥猛地站了起来。
他身体绷得紧紧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里面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怒火和……受伤。
他抬起手,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异常用力地比划着每一个动作:
『不准你这么说她!』
『她是我的人!』
『嫌弃她,就是嫌弃我!』
比划到最后,他眼睛红得吓人,那不是在怨我,而是在求我。求我别这样,求我接受。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看着坐在地上哭得直抽抽的林囡,所有难听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口腥涩的唾沫,哽得我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我猛地转过身,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土墙上。
墙皮簌簌落下。
哥走过来,把手放在我剧烈起伏的肩膀上。我感觉到他的手掌,因为常年干重活而粗糙不堪,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没回头。
过了很久,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然后,他走回林囡身边,耐心地把她扶起来,拍掉她身上的土,拉着她进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几颗快要化掉的水果糖。他挑了一颗剥开,小心翼翼地塞进林囡嘴里。
林囡尝到了甜味,立刻不哭了,挂着眼泪笑了起来,含糊地喊:“哥……哥甜……”
我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听着屋里细碎的动静,慢慢滑坐到地上,把脸埋进了手掌里。
5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原样,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天之后,不一样了。
我尽量不去看村里人那些眼神,尽量不去听那些闲话。我哥更是沉默,他所有的精力,似乎都放在了怎么照顾好林囡这件事上。
直到那个消息,像一颗炸雷,扔进了我们这潭死水般的村子里。
——要拆迁了。
我们这穷沟沟,据说被一个什么大老板看中,要搞旅游开发。整个村子,连带后面那片山,都在规划范围内。
量地的,评估的,一群群穿着西装皮鞋的人,开始在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进进出出。
家家户户都躁动了起来。见面聊的都是拆迁,赔款,楼房。
我家这破祖屋,院子大,虽然房子塌了半边,但据说也在测量范围里。
那天下午,天气闷热得厉害。巨大的推土机和挖掘机,轰隆隆地开到了我家祖屋后面的那片荒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