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发竟然那么长,黑得不像她那个年纪该有的,湿漉漉地披散下来,几乎拖到地上。梳子是一把旧式的桃木梳,梳齿划过那些纠缠的发丝,发出“沙——沙——”的滞涩声响,听得人牙酸。
我想喊她,喉咙却像被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时,梳头的声音停了。
奶奶的动作僵住。然后,她的头,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不自然的姿态,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颈骨发出“咔咔”的轻响。
我看到了她的脸。没有皱纹,没有老人斑,甚至可以说是光洁的,但那是一种毫无生气的、蜡像般的苍白。她看着我,嘴角慢慢地、慢慢地向上扯开,形成一个巨大而僵硬的笑弧,一直咧到了耳根。眼睛里没有眼白,全是浓稠的、化不开的黑。
她举起了拿着梳子的手,朝我递过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
“嗬——!”
我猛地抽了一口气,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疯狂擂鼓,撞得胸口生疼。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一片冰涼。
窗外,天光微熹,鸡鸣声断断续续。
我剧烈地喘息着,试图驱散梦里那瘆人的画面。指尖却传来异样的触感——我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硬硬的,带着木头的纹理。
我僵硬地低头,摊开手掌。
一把桃木梳。
梳齿间,缠绕着几根长长的、湿漉漉的黑色头发。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几乎要呕吐出来。猛地转头看向枕边——散落着更多同样的长发,蜿蜒在灰白色的枕巾上,像某种阴冷的活物。
这不是我的头发!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了我的心脏。我连滚带爬地翻下床,冲到院子里,扶着冰冷的土墙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作响。
清晨的冷风一吹,稍微清醒了些,但那彻骨的寒意却钻进了骨头缝里。
“做噩梦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吓得几乎跳起来,猛地转头。是村长福伯,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嘴里叼着旱烟杆,烟雾模糊了他沟壑纵横的脸。他的眼神沉沉的,落在我还没来得及扔掉的桃木梳上。
“福…福伯。”我声音发颤。
他走过来,目光扫过我惨白的脸,又看向我手里的梳子,眉头紧紧锁起:“你奶奶的东西?”
我点头,喉咙发紧。
他沉默地吸了几口烟,烟雾浓重。良久,他压低声音,几乎只剩气音:“晚丫头,听伯一句劝,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你奶奶……她走得不平常。她留下的东西,沾着因果,别碰,一样都别碰,赶紧烧了干净。”
“不平常?”我捕捉到他话里的异常,追问道,“奶奶她……怎么走的?”
福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我的视线,用力嘬了一口烟:“说是失足跌的……后山,那口废井边。发现的时候……唉,总之,别问,对你没好处。赶紧处理完东西,回城里去。这地方,你不该回来。”
他说完,不再看我,背着 hand hands,佝偻着身子快步走远了,像是生怕多留一刻。
留下我站在原地,手里的桃木梳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慌意乱。
奶奶失足跌死?后山的废井?村长讳莫如深的态度?还有这诡异的梳子和头发……一切像无数碎片,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形状,只让人觉得窒息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