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阳慢慢挪到了头顶,晒得我头皮发烫。来看肉的人没几个,倒是有几个闲汉,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时不时还朝我这边指一下,笑两声。

我耳朵立刻竖起来了,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是不是在说我?

是不是状纸起效了?消息传开了?

我是不是要出名了?

我使劲支棱着耳朵听,可那几个人声音太低,嗡嗡嗡的,听不真着。急得我抓耳挠腮。

就在这时候,街口那边过来三个人。

不是平常来买肉的婆姨,也不是晃荡的闲汉。

领头的是个中年人,穿着深青色的细布长衫,干干净净,脸皮白净,留着三缕胡子,走路四平八稳。后面跟着两个年轻的,像是随从,眼神滴溜溜的,透着股精明劲儿。

这三人一看就跟西市这地界格格不入。他们走得不快,却径直朝着我的铺子过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砍刀“哐当”一声掉在案板上,吓了我自己一跳。

那三人停在了我的肉铺前,正好挡住了一片阳光。

领头的那个青衣人,没看肉,也没嫌脏,目光直接落在我脸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阁下,”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带着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腔调,“可是张阿丑,张义士?”

“义…义士?”我懵了,舌头像打了结。我长这么大,除了我死去的爹娘,没人叫我大名,更没人叫我“义士”!街坊邻居都喊我“张屠户”或者“丑哥儿”。

“啊…是,是我…”我慌里慌张地在围裙上擦着手,那上面的油污和血渍好像更显眼了。

青衣人点了点头,脸上那点笑意更明显了些:“果然一表人才,颇有风骨。我等听闻,张义士不畏权贵,仗义执言,竟向朝廷具状,直陈诗仙李白诗句之弊,忧心学子教化。此等胆识,此等胸怀,令人钦佩啊!”

我…我一表人才?颇有风骨?

我耳朵没出毛病吧?

我下意识挺了挺总是佝偻着的腰板,虽然肚子上的赘肉有点碍事。

“哪…哪里话…”我脸上发烧,心里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乱跳,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我…我就是…就是看不过眼!那李白,写的啥玩意儿!净教坏年轻人!我…我这是…为民请命!”最后四个字我说得特别响亮,是老王秀才在状纸里写的,我背了好几天。

“说得好!好一个‘为民请命’!”青衣人抚掌轻赞,他身后那两个随从也跟着点头,眼神里全是“敬佩”。

“如今这世风,就是缺张义士这般敢说真话、敢做实事的人!”青衣人感慨道,“那些所谓名士,终日吟风弄月,夸夸其谈,哪有张义士这般脚踏实地,心系家国!”

我被他夸得晕乎乎的,脚底下像踩了棉花。多少年了?多少年没人这么正眼瞧过我,这么夸过我了?还是这么体面的人!

“不敢当…不敢当…”我搓着手,嘿嘿傻笑,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

青衣人又凑近了些,压低了些声音:“张义士此举,可谓振聋发聩。朝中…亦有不少有识之士,对此深有同感。今日我等前来,便是想结识一下义士这等豪杰人物。”

朝中?有识之士?豪杰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