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膝盖很痛？”我坐在草枝旁边，也盯着那盆含羞草。
“是很痛的时候，连带着也讨厌下雨天？是痛的时候总是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我？”
草枝眼里闪过泪光。
“是不是在想，如果早点告诉爹娘身体不舒服，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有用，我说了，但是，没有用……”
草枝的眼睛里，开始蓄起水气。
像夜间的山林里的雾，茫茫不见踪迹。
眼泪，像晶莹的露水，从草尖滑落，滴入泥土里。
越来越多的露水，打湿了这一片草地，也打开了草枝的话匣子。
“我讨厌爹娘，因为他们总是听不见我说的话，我说我的腿很痛，他们总是轻描淡写一句，忍忍就过去了。”
“我不喜欢草枝这个名字，为什么姐姐就是天边柔软的云朵，小妹是夜空里皎皎的月牙，而我就只能是田野里野蛮生长的草枝。”
“我讨厌姐姐，我根本不想成为神女，可我更讨厌的是自己，为什么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
在旨意宣读结束后，姐姐的眼里，有狂热的兴奋，姐姐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诉说着上京的繁华，她想松开姐姐的手，她想说她不想去，比起成为什么神女，她想拥有一具正常的身体。
我的痛，你看不见。
说不出口。
于是，沉默就成了默认。
往后的日子里，每每想起，悔恨交加。
我轻轻拍着草枝的背，一下一下帮她平缓情绪。
“到了上京以后，我以为，痛忍一忍，日子就会这样过去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可是爹娘变了，他们甚至连药都不让我喝，因为，他们怕，他们害怕我的病好了，预测不出雨天，我就不是神女了。”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这样的日子，我望不到头。”
“我累了，姐姐。”
“我不想活了。”
“想活的吧。”
我的声音轻飘飘的。
“书房里的医书，页数都被你翻阅磨掉了色，我都看到了。”
我的动作一顿。
慢慢松开放在草枝肩头的手，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在她脸上探究。
诚然，听完她的哭诉，任谁都觉得她很可怜。
可一个根本不想活的人，死的方法有千百种，怎么还会大费周章搞来另一个人的魂魄在自己身体里？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想法，草枝双肩停止了颤抖，手掌下幽幽露出她的一双眼睛，声音阴恻恻的，“ 姐姐，你真聪明，我想活。”
“可我不想要这样被束缚的人生。”
“所以，姐姐，你帮帮我吧。”
我嘞个超绝变脸大师啊！
猜测到最坏的那一种想法，交换人生，我毫不犹豫答应了，“可以。”
“你想要什么？”
草枝也不客气，“我要陛下放我自由，亲族不累，身体无疾，腰缠万贯。”
…死孩子真敢说，把她当许愿池的王八！
我磨了磨牙，“你的腿疾痊愈不了…”眼看草枝脸色不对，又急忙哄她，“但是我有法子，免你阴雨天疼痛。”
草枝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
只见她手掌翻转，那枚色若白玉的海螺就出现在她手中。
“回去吧，到得来日，自然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