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用,我自己能行。”林晚躲开爷爷的手,拎着行李箱的拉杆往巷子里走。青石巷不长,也就百十米,两边的房子大多是青砖黛瓦,有些门口挂着红灯笼,有些墙根下种着指甲花。走到中段,一扇朱红色的木门就是爷爷家,门口挂着个旧铜铃,风一吹就“叮铃”响。

推开门,院子里的老梧桐树扑面而来。这棵树是太爷爷种下的,如今树干得两个人合抱,枝叶铺得满院都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成斑驳的光影。树下摆着一张青石雕花的石桌,四个石凳围在旁边,桌角堆着几个拆开的旧钟表,零件被分门别类装在透明的小盒子里,标签上用毛笔写着“游丝”“擒纵轮”“摆轮”,字迹工整,是爷爷的手笔。

“还在修这些破玩意儿啊?”林晚扫了一眼那些钟表,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抵触。她记得上次回来,爷爷把储物间堆得满满当当,连她小时候睡的小床都被挤到了角落,里面全是他从废品站淘来的旧钟表、旧收音机,还有一台掉了漆的黑白电视机。那时候她还跟爷爷吵了一架,说“这些东西占地方又没用”,爷爷没反驳,只是默默把小床挪到了自己房间。

林建国没接话,只是把布袋子里的豆腐放进厨房——厨房在院子的东侧,是砖砌的平房,烟囱里还冒着淡淡的青烟。他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里面泡着菊花茶,花瓣舒展,茶香袅袅:“渴了吧?先喝点水,我去给你做番茄炒蛋,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林晚坐在石凳上,端着搪瓷杯,看着爷爷走进厨房。厨房的门是木的,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福”字,还是奶奶在世时贴的。她听见爷爷打开米缸的声音,听见柴火“噼啪”燃烧的声音,还有铁锅与铲子碰撞的“叮叮当当”声——这些声音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

小时候爸妈在外地工作,她跟着爷爷住。每天放学回家,刚进巷子就能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爷爷总会站在门口等她,手里攥着一颗水果糖,是橘子味的,糖纸皱巴巴的,却总带着温度。她放下书包就会跑到厨房,搬个小板凳坐在灶台边,看爷爷添柴火,看油在锅里冒烟,然后番茄下锅时“滋啦”一声,香气瞬间漫满整个院子。那时候,院子里的梧桐树还没这么粗,她总爱爬到树杈上,爷爷就在树下喊“晚丫头,小心点,别摔下来”,手里还拿着刚洗好的苹果。

“发什么呆呢?”爷爷端着一盘番茄炒蛋出来,放在石桌上,紧接着又端来一碗米饭,“快吃,刚炒好的,还热乎。”

林晚回过神,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番茄,酸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还是小时候的味道。爷爷坐在她对面,没怎么动筷子,只是看着她吃,偶尔夹一筷子青菜:“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爷爷,您也吃。”林晚把盘子往爷爷那边推了推。

“我不饿,早上跟你张奶奶一起去巷口吃了油条豆浆。”爷爷说,“对了,你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啊?”

林晚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米饭粘在筷子上,她低头扒了一口,含糊地说:“先住一阵子吧,公司那边……放了个长假。”她不敢说自己被裁员了,怕爷爷担心。爷爷这辈子没享过多少福,年轻时在钟表厂累死累活,好不容易退休了,又要操心她这个孙女。